崔明德引我入座,自己亦在对面坐下。独孤绍看看她,又看看我,竟不铺席,跪坐在我俩之中,棋局之侧,盈盈笑道:“你们要打双陆么?我替你们算筹。”
我只拿眼看崔明德,她从秀奴从中接过茶杯,直身递在我身前:“二娘可愿赐教?”
我沉默地点点头,并不接茶,直截就扔了骰子,崔明德一笑,将茶杯放回去,看我径自走了棋,也伸手捏住骰子,轻轻扔出,又捏住那琉璃棋子,轻轻巧巧地行了一棋。我幼学双陆,虽算不上当世行家,却也有几分眼力,只看崔明德行马,便知她是熟手,勉力以对,步步计算,只是一夜没睡,少了精神,又牵挂韦欢,算不二十次,便觉胸闷心恶,将骰子一扔,蹙眉道:“我输了。”
崔明德拿起我的棋子,推行数步,扼住她自己的棋路,淡淡道:“二娘心里有事,不能专心。”
我瞥一眼独孤绍,亦淡淡道:“就是有事才来寻你。”原来我稍加模仿,便也能如她们这些人一样怪腔怪调地说话,只是从前没留意而已。(晋-江独家请勿盗-文)
崔明德抬眼看独孤绍,独孤绍讪讪地道:“你们说你们的,我到门口替你们守候。”起身要走,我叫住她:“阿绍留下罢。”
崔明德看我一眼,垂眼不语,独孤绍看看我,又看看崔明德,自己道:“我…还是出去罢。”
我依旧叫她:“十六娘留步。”语气刻意加重,独孤绍敛了容,慢慢地走到门口,将门掩住,又慢吞吞回来,跪坐在崔明德之侧。
我定定地看着她们两。
独孤绍父亲的前妻是崔明德的姑母。从这里算,她们两勉强还算得上是表姊妹。
独孤元康对崔氏本还不错,前妻死后,和妻父尚有来往。这么说来,独孤绍和崔明德从小便相识、相熟,倒也在常理之中。据说她两个打球时本来常在一队,独孤绍奇招诡变,崔明德劲健持正,两人一处,可对十名男子亦不落下风。
可惜因元康与崔明德的祖父崔峤政见不合,两家嫌隙顿生,以致到了崔峤出门看见“独孤”二字,就马上要挥袖掩鼻,匆忙避走的地步。独孤绍与崔明德也因此颇断了一阵来往,在球场上也变成了两队,独孤绍好带着一帮勋贵子弟斗鸡走狗,崔明德则带着一队世家小娘子孤芳自赏。
凡有崔明德之球局,独孤绍亦必然参与。而凡有独孤绍的场上,崔明德也总是不知怎地就出现。如此往来,两家的仇怨不好说,这两人之间的不对付倒是传遍了京中,人人都知独孤十六娘和崔二娘势同水火,有你无我。
然而就我这一二年来之所见,事实又似乎并非如此:不说独孤绍言必提崔明德了,只看崔明德如此目下无尘的人物,却从不曾对独孤绍当真说过一句重话,便知她二人的关系,绝非外面传闻那样你死我活。(晋↑江独家)
可是倘若她们之间并没有什么仇怨,为何又偏要做出这么一副仇视的样子,唯恐别人不知一般?想想昨日,宫里谁都以为我和韦欢只是要好的朋友,没有一个人想到女人和女人间还能有那样的感情,而崔明德却一下就道破了我们两的关系,此中深意,真是…十分值得玩味。
我静静地看着她们,看着独孤绍渐渐有些不安的眼神,再看看崔明德始终面无表情的脸,心内一字一字斟酌过,才抬了头,轻轻道:“二娘昨日劝我,说‘两个女儿家之间若是要好,有时便会生出那不切实际的懵懂心思,自以为不寻常,其实都是小儿家玩笑,作不得准的’,我回去想来想去,怎么也想不明白,这‘不切实际的懵懂心思’到底是什么,所以今日特地想来问问二娘,这心思到底是个什么心思?若真是小儿家玩笑,为什么又要这么郑重其事地叮嘱一句?二娘对这些事知之甚深,是不是自己有过切身经历?”
(部分正文在作者有话说)
作者有话要说: 我看见崔明德还是平静如水,独孤绍的脸却渐渐白了,侧头看了看身边的人,再看我时,已笑得十分勉强:“所以我最不喜欢你们这些人,说话只知道打哑谜。我们行伍里长大的,你们说这些绕来绕去的话,竟是一些子不懂。崔二你也是,明知韦四为二娘挨了打,二娘心里不舒服,还和二娘说这乱七八糟的做什么?莫名其妙的,平白叫别人烦心。”
我没有接话,只是依旧看着崔明德,她还是那副淡淡的表情,连说出来的话也淡淡的,带着一股天然与世隔绝的淡漠气:“你自幼学《韬》《略》,十岁庭前论阵,十五能写军策,自创密语为部曲戏,连你父亲都不得其中要旨,却连这一两句话都听不懂么?”(晋-江独家)
独孤绍强笑道:“行军布阵,和你们这些酸文廋词能一样么?我确实听不懂。”
崔明德轻轻叹了口气,道:“那我就直直白白地再和你说一遍,我、不、喜、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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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说盗-文的居然连我的感谢之类都盗了,感觉…这个世界真的很奇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