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熟练地绕到宝座之后,那里用花障隔出了一个小小的隔间,母亲向来都是在那后面坐着,与父亲一道听政的。
然而今日母亲却并不在那里,我蹑手蹑脚地钻入隔间,脸贴着屏风向里看,模模糊糊间只见父亲斜坐在宝座上,一手按在额头上,似是在不住地揉着眉心。母亲坐在他身边,一手搭在他肩头,一手握住他的手,前面站了许多人,最先那个该是我的太子哥哥李晟,因为我听见他的声音飘在大殿中:“…不可莽撞轻敌。”
我听见的这句,已经是李晟说的最后一句了,这之后有很长一段时间,殿里都没人说话。隔着屏风,我看见母亲的右手松开了父亲,缓缓转到宝座的扶手上,两指有规律地一上一下,弹了好一会,才见她从宝座上站起,一步一步下去,在李晟身前站定,沉声道:“晟儿,我很失望。”
有大臣上前一步,想要说些什么,被母亲一挥手止住了,母亲回过头来,望着宝座的方向,一字一句地道:“陛下,从我大唐立国以来,便没有以皇帝亲女下嫁藩属的例子,若此例要自太平始,妾宁请自废为庶人,携娇儿yòu_nǚ,避居乡野,永不入朝。”
我感觉自己像是被人掐住脖子似的,整个人都喘不过气来,锦绣屏风的模糊纹路忽然变得更不清晰了,眼前半黑半灰的闪烁着,耳边似有万千鬼魅哭嚎,我两腿一软,身子连带着也往后倒,还是一双手将我扶住,有人轻轻在我耳边说:“公主放心,陛下不会送公主去吐蕃的。”转头一看,那张脸时明时暗的,好不容易才被我分辨出来,却是身着女官常服的上官婉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