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晋江新防盗,订阅未满80的要等1-2天才能看李睿的脸便阴了,将头转开,只管直直看着前方,大步入内。 。l
我看见他的脸色,再看看从内殿出来,立在台阶上对我们微笑的武敏之,便也知道这位周国公是谁了,心里一沉,随着李睿进了内殿,在殿内水池边找到坐在池边、裹着外衣、散着头发的母亲。
母亲似是才从池水里出来,身上只穿一件紫罗衫,裹着一件浅黄帔帛,见我们进来,便缓缓从池边起身,婉儿早捧来一双描金玄舄,跪在地上奉母亲穿——母亲叫她执笔书记,这些琐事原用不着她,然而自从那日母亲问她《韩子》之后,她侍奉母亲便越严谨卑微,举凡衣裳鞋履、汤羹茶水,除非有事在身,否则无不亲力亲为,母亲对她这番恭敬也颇满意,近来总是用她贴身侍奉。
婉儿等母亲穿好舄,向我们走来,方缓缓起身退到一边,她站着的时候腰也是弯着的,头压得很低。此刻殿中只有她一个随从,她站在那里却并不显得突兀,我起初以为这是她将自己隐藏得极好,我们几乎注意不到她的缘故,后来才发现她身上有种与一般宫人全然不同的气势,这气势令她更与皇后、亲王和公主,而非与官奴婢或是下人们更接近。
李睿同我来时都憋了一肚子的话,等见了门外的武敏之,倒都犹豫起来,进殿半晌,除了各自唤一句“阿娘”,便再无二话。
母亲看我们的模样,倒是笑了起来,伸出手,一手摸摸我的头,一手捏捏李睿的脸,道:“你们是为敏之的事来的罢?他方才已经同我禀报过,说在猎苑见了兕子,起初没认出来,没顾上行礼,惹得兕子不高兴了?”
李睿道:“何止是没有行礼?他的随从们在兕子面前亮了刀,兕子只一个人,被他们那么多人持刀围着,这岂是区区一句‘没有行礼’便好敷衍过去的?”
母亲摸我的手一僵,转头看我,我从她手下钻出来,拱着手,规规矩矩地道:“我初次骑飞龙,不知它跑得那样快,竟带着我一个人跑到猎苑里去了,在那等王诩他们时,看见一队人打马经过,起先没认出来,等到武…敏之表哥掉转头,才认得他。他是自家表哥,当然不必见外,也不用计较这些。他的随从们却着实可恶,不向我行礼不说,敏之表哥一发话,他们还都抽出刀来,将我和敏之表哥围住。后来是六郎带人来了,他们才收刀上马,也不见过六郎,就自己骑马走了。我和六郎想此乃圣驾所在,这些胡人这样随意进出,持刀带矢的,担心阿耶和阿娘,且表哥这样粗心,万一御史弹劾也不好,所以才前来禀报一声,并不是特地来告敏之表哥的状。”
我真傻,这样的事,叫御史出面,岂不是比我们两个巴巴地前来告状要好得多?只是若是御史出面,这又变成一桩国事了,武敏之毕竟是母亲的外甥,继承了周国公的门户,他受到弹劾,母亲面上须不好看——想到这,我忽然明白韦欢方才为什么叫我不要来告状,又让我不要添油加醋了,母亲娘家只靠着武敏之一人支撑门户,武敏之便等于母亲的娘家,母亲怎会轻易就处置他?
想明关节,我赶紧对还在那里顺着我的话絮絮叨叨同母亲补充武敏之有多无礼的李睿使个眼色,李睿倒是看到了我的眼色,却没有那份机变,既转不过弯来,话说到一半,索性就闭口不说了。母亲正面无表情地听他说话,忽然见他住了口,挑眉等了片刻,才见李睿讷讷道:“方才我也是从远处看见,母亲还是问兕子罢。”
母亲不悦道:“你若没想好,便不要开口说,开口说到一半,忽然又停住,心里一点成算都没有!你好坏也是我的儿子,又开了府,这便是亲王该有的样子么!”
李睿不想母亲忽然这样严厉,吓得一低头道:“我…臣…是臣莽撞。”
我赶紧道:“阿娘,六郎他确是隔得远了,看不真切,听我一说,又着了急,所以才在母亲面前失态。其实表哥并没有做什么,只是我…我不知怎地,一见表哥就有些害怕,总觉得他要害我似的。”方才我只想到一层,再仔细一想,其实武敏之并非没有受过母亲的处置,可见母亲对他的容忍也是有限的,如今我们已经告了状,便只能抓着他的弱点说,而此事由我来说,就再适合不过了。
母亲果然没想到我说了这样的话,面色微变,盯着我慢慢道:“敏之是你的表哥,你小时候还常常与他玩耍,有什么好怕的?”
我道:“我也不知为什么,一见了他,便觉得怕,今日他又带了那么多人,个个都带着兵器,我反而孤身一个,身上只有一把未开刃的短刀,大约…反应过度了些罢。”
母亲沉默了。
李睿似是猜出什么,猛然转头看了我一眼,右手骤然紧握,我连忙抓住他的手甩了一甩,李睿才重又低了头,两眼直直地盯着他眼前的地面。我们谁也没出声。
良久,母亲才道:“敏之倒也罢了,他那些随从都是胡人,平时也不懂规矩,以后再不许出入宫禁。”
我的心直直地往下沉,一直以来,我都以为母亲是这宫中待我最好的那个人,可是如今看来,母亲与父亲、李晟,其实也未必有什么大差别。虽然一直告诫自己,她只是我这具身体的母亲,而非我真正的母亲,但是事到临头,依旧觉得心口隐隐作痛。
母亲许是看出我的失望,叹了口气,道:“取那把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