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八之后,园子里的‘女’人们又是‘唇’舌紧闭,漠然地有序地各做各事。转眼到大年三十,有家有口的仆人有机会团圆,其他的陪主子们吃年夜饭。
简三太太在院子里摆满十一桌,众仆役各占九桌,秦嬷嬷、其他七个一等丫环以及前后两院管事一桌,‘女’主人与李家兄弟一桌,唐诗和四个小厮在旁‘侍’候。小孩沾光得座第一桌,在左下首位。
晚晴本是立于小孩身后,拿着小碟走动时,莫名地与唐诗撞了一次,唐诗手中牙筷落地。简三太太用丝绢擦擦嘴,凤眼一抬,指着小孩旁边的位置,让晚晴落座。
这是一个信号,简府‘女’主人认可晚晴可能要给她抬身份的信号。
大厅里显得格外安静,仆役们咀嚼食物的动作都停下来,眼角瞄着最中一桌,等候动静。
晚晴没动,简三太太细眉一挑,道:“怎么,还得太太我请么?”晚晴谢礼,福身坐下,这时,简三太太又说了,“诗儿,把这份羊‘肉’给囡囡。”
萧如月咬勺子吞笑意,相信有很多人都在等着看唐诗的好戏。
唐诗夸张地扭了个腰身,到‘女’主人前头把菜放进小盘里,再到小孩旁,低头弯腰布菜。虽则恭顺,实则眼神凶狠,她斜刺晚晴一眼,轻哼一声,再扭腰回简三太太旁听差。
晚晴不惊不动,安安静静地帮小孩布菜,完全地无视唐诗嫉愤的眼光。
年夜饭也就这么不愠不火地过去了。众人散桌,晚晴、秦嬷嬷与唐诗等另开桌。李明武和他的小厮喝酒下棋。另外三位李家少年与简三太太上桌打牌,用的正是李明宪当天送的翡翠宝‘玉’玲珑桌。
简三太太带小孩看牌,此举自是别有深意。再没有比李明宪更给简三太太面子,他的牌技极好,一家通杀三家,得了银子全归小孩,捧简三太太的场子说小孩带的好运气。
李明宪是在讨好简三太太么?
不一定,萧如月总觉自己能明白这个深沉得像个‘阴’谋家的少年心思,‘女’人都是要娶的,多小孩一个不多,少一个不少,互惠互利更好。
李明文属于手气臭牌技差的那种,不是诈糊就是耍赖不给银子,简三太太轻斥他‘胡搅蛮缠瞎起哄’,李明文笑应‘金童‘玉’‘女’正相对’,屋子里只听得他在嬉笑怒骂,却也见有趣。
‘春’节里也没什么客人,简文公府众人各做各事,安安静静地等着男主人驾临好焕发新生。
三月初,李先生神‘色’清俊,不声不响地走进信芳园,身后领有七八个‘女’子,大多十一二岁年纪个个相貌不俗,身家照旧非富即贵。简三太太照例吩咐秦嬷嬷安排少‘女’们在信芳园各院住下。
后来,李先生只点唐诗一人‘侍’候。再后来,这人走了,晚晴的魂也丢了。尽管‘女’儿家心事没着落,也不多话,晚晴照顾小孩依旧细致周到。
唐诗得了独宠,天天耀武扬威,这回,连秦嬷嬷也没那底气压这重新抖起来大丫环兼未来李先生妾室候选人。晚晴低眉顺目,能避则避,实在避不得,只能听唐诗埋汰。
三月中旬,苏贞秀急匆匆赶回简文公府,一见章华楼里多了好些个良好‘女’子,更粘李明武,只差没守在茅厕口杜绝其他‘女’子近李明武的身。
‘春’雨缠绵悱恻,李明武的脾气越来越糟糕,有一天,他失控将苏贞秀推到地上,苏贞秀泫泪‘欲’泣,李明武赤红双目,恼怒地瞪了她一眼,跑开另一边。李明章见状,追过去,两个少年不知沟通了什么,回来的时候,李明章满脸夹促的笑意。
李明武扶起苏贞秀,却是再不许她近身。
萧如月若有所悟,傍晚,晚晴带小孩去犁‘花’小院吃晚饭时,半道上,唐诗领着几个大丫环,拦住去路。唐诗说紫煌楼那边来报四少爷晓事了:“你今夜便去。”
晚晴冷然道:“与理不合。”
唐诗笑道:“二少爷特别说了,要有经验的。”
“晚晴要问太太。”
“太太在外打牌,她留下话来,园子里的事,你唐姐我做主。”唐诗笑得‘花’枝‘乱’颤,其他的大丫环也在旁帮衬,意思是别以为太太宠晚晴,这院子里当家的还是李先生。
晚晴脸‘色’发白,身子颤悠,眼神一变,竟是应下这份差事。当晚,晚晴托他人照看小孩,义无反顾地去了,就像是要斩断过去的少‘女’情怀一样坚决。
隔早,晚晴把小孩接回小院,准备吃食,神情比以往更明朗坚决,但是,那种又苦又愁又甘之如贻的少‘女’羞涩爱恋的味道没了。
拿得起放得下,晚晴倒也是个通透人。
萧如月还是‘挺’欣赏的,她把昨儿个得来的金银‘玉’饰‘交’给晚晴,道:“姑姑,这些都变成银子吧。”
晚晴狐疑,问小孩缘故。小孩答道:“攒够银子,姑姑好赎身。”晚晴笑弯了眼眉,也没说什么,把东西全锁进首饰匣里,不用说,这闺‘女’一分一毫都不占小孩的。
这天课业结束,小孩去犁‘花’小院吃饭时,秦嬷嬷挡住苏贞秀和曲红锦,说今日免去问安,太太有事。晚晴向秦嬷嬷点个头,抱着小孩进屋。简三太太神情肃穆,坐在房间正中,手拿一块乌木鬼脸令牌,诡异莫名。唐诗随‘侍’,神‘色’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