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飒竔赶到凤仪殿的时候,月浅宁正是怕热的时候,她的房间里叫人抬了巨大的冰块过来,冷得如同冰窖一般,而她脸色赤红,热汗直流,却像是耐受不住高温似的。
因为她的病,凤仪殿里上上下下都忙得不可开交,连龙飒竔来都无人注意。待他来到房间门口,百合出门险些撞上他,一抬头正要埋怨一声,才发现是皇上来了。
百合一慌,忙跪下去扬声道:“皇上万岁!”
“起来吧。”龙飒竔只盯着门内问,“皇后怎么样了?”
百合说着便垂下泪来,“皇后……哎,您自己去瞧瞧吧!”说着便为龙飒竔打起了帘子,请他进门自己去看。
一见到月浅宁那个样子,龙飒竔只隐隐觉得心疼。房间太冷,他的手不过片刻已是冰凉。跟进来的况世良也冷得牙齿打战,忙对人说:“来人,快去给皇上寻一件缓和的大氅来。”
殿内小太监忙着去了,龙飒竔却丝毫不觉冷一般,缓缓走到月浅宁的床头,温声问道:“你现在难受么?”
月浅宁额头还覆着一个冰袋,她只皱眉说:“你怎么来了?你来干什么?”
都病成了这样,却还是如此倔强,叫龙飒竔越发觉得不忍,耐着性子说道:“朕听说你不大好,过来看看你。”
“用不着你假惺惺!你快走!”月浅宁虚弱无力,声音低微,但口气却很重。
龙飒竔身为九五之尊,几时受过这样的呵斥?他双眉一皱,待要拂袖而去,目光又定格在强忍病热的脸上。终于是叹了口气,好声好气地对她讲:“浅宁,先前的事,朕一直相信你,我不许你出宫,实在是为了你好。”
月浅宁费力地翻了个身,仿佛根本不想看到他。可就在此时,突然全身发冷,简直耐受不住。她原本沁出的热汗一下子都要结冰一般,竟然冻得嘴唇发乌,哆哆嗦嗦地连忙喊人:“火炉!快生火炉!还有我的棉被!棉被!”
下人们都闻言,都一股脑涌进了房间,连忙布置起取暖的东西。月浅宁一拿到棉被,便将自己裹得紧紧的,像个孩子似的缩在那里,冷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终于将火炉也搬了进来,百合又灌了好几个热水汤婆子放进她锦被里,她这才终于好了一些,整个人如同脱了力,一下子躺到在了床榻上。
龙飒竔眼睁睁瞧着一切发生,竟觉得有点触目惊心。
他不由问百合:“你们娘娘……多久发作一次?”
百合红着眼圈答道:“回皇上的话,昨天夜里,还是三四个时辰变一次冷热,现在越发频繁了,一个时辰就要发作一回。这样忽冷忽热的,极伤身体,要是不赶快治好,奴婢只怕……”她跪地哀求道,“皇上……您得想法子叫太医救救娘娘啊!”
龙飒竔此时亦是无能为力,一时无言,倒是病榻上的月浅宁虚弱道:“百合,不必求他了。”
百合喊道:“娘娘!”
月浅宁背对着他们,冷得咳嗽两声,才缓缓说道:“这一次我自己明白,也不是皇上不肯救我,是实在回天乏术。倘若有的救,皇上也不必亲自来给我送行了。”
“送行”二字叫在场几人都是心头一颤,况世良忙说:“娘娘大好的年纪,风华正茂,何苦说这样的晦气话呢?这病……虽然难治,但太医们医术精良,定是可以治好的。”
月浅宁居然还哼笑了一声,“不必安慰我,我自己也懂医术,我如今的情形,我比旁人还要清楚几分。”
“娘娘……”
况世良还要再劝,龙飒竔却朝他挥了挥手,“你不必说了,先下去吧。”
“皇上……”
“都下去。”龙飒竔道,“我有几句话,要单独对娘娘说。”
几个下人两两对视,最后还是依言退下去了。
月浅宁始终也不肯把头转过来,龙飒竔便对着她单薄的背影,沉声说道:“浅宁,我知道从前你很生我的气。但是到了这时候,我希望你明白,我是为你好。”
他这样的人,高高在上惯了,此时能说出这样的话,月浅宁听在耳中,不是不动容的。只是他再怎么为自己好,也改变不了他优柔寡断的形象,月浅宁觉得,倘若真是个好皇帝,就该善恶分明不畏权势,而不是像他这样,瞻前顾后,畏首畏尾。
她低声问道:“你这是面对一个将死之人,说出心里话了吗?”
“你……”龙飒竔并不说些虚言来安慰她,只问道,“你还有什么事想办么?”
这算是临终关怀?
月浅宁只道:“我想做什么,你一直很明白不是么?”
龙飒竔微微一愣,旋即明白她说的是什么。她一直以来,最想做的事便是离开皇宫。最开始,他以为她是欲擒故纵,想用这样的法子引起他的注意。但是后来才知道,她是真的一点也不留恋这座皇宫,不留恋皇后的位置,也不留恋他这个人。
这样多年,一直被各种各样的女子追捧,突然出现一个一心要躲开他的人,他觉得新奇有趣,想知道她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就是这一点好奇,慢慢变成了现在这种微妙的感情。
算不上爱,但是想着她就要离开人世,他居然也会觉得舍不得。此时她不管有任何愿望,他都愿意尽可能地帮她达成。
月浅宁见他沉默,心里也有些忐忑,倘若他仍旧不肯答应,带她出宫,那她的计划就要失败。这毒发作起来,再过一两日,只怕真的无力回天了。
她有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