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头一看,才发现是那位老爷子,六十来岁,慈眉善目的,穿得很整齐,随身只拎了只简陋的、瘪瘪的、印着某商场logo的小布袋子。一看主知道是那种独居寂寞,闲着没事就逛市场以打发时间的老人。
辛火火对这样的老人总是很心软,觉得他们比孤儿还可怜。因为孤儿还有无限可能的未来,他们却只有黄昏了。于是她笑得软软的,声音也软软的,“您有什么事我能帮忙吗?”
老人对她招招手,当她弯下身子来才压低了声音说,“别到后面去。”
辛火火心头一凛,“怎么了?”
“姑娘,我说了你别怕,这车会闹鬼的。”老人神秘兮兮。
“不会吧?您怎么知道?”辛火火下意识的四处张望,努力摆出不信的样子。
“别看别看!快别向后看!上回就是因为有个姑娘乱看还多嘴多舌,结果差点烧死。”老人急得直摆手,“你信我,我经常坐这趟车的。”
辛火火迟疑了下,坐在老人身边,不过只沾了一点座位,并没有坐实,“有这么可怕的事,您还来?”她也压低了声音。
“我要回家,就得坐这趟车呀。”老人说,“你坐在车前面就没事,后排总是会着火的。他很凶的,真的很凶的……”老人低喃,眼睛闪过恐惧。
听他的声音,看他的样子,辛火火毕竟不是专业鬼差,心里也有点发毛。但最终还是一咬牙,站起来,“谢谢您,不过我不怕这个。后面宽敞,我还是去后面。”任务得完成啊,小雪是妖啊,而且就在她身边,她怕什么?再说她相信小七小八会及时赶到,说不定他们已经埋伏在附近了。
害怕,是的。哪怕目睹过很多可怕的非人类,她还是会怕。但,会习惯吧?
“你这丫头怎么不听话?”见辛火火站起来就走,老人急了,极快的抓住辛火火的手腕,“真的会死人的!年纪轻轻,好好活下去多好!”
那手指枯瘦冰凉,压在辛火火皮肤上,凉意一直渗到她骨头缝里。
辛火火抬头,看到左前侧双人坐上的中年夫妻,以及坐最前排,携带大包小包的年轻人,正用一种诧异的、略还恐惧的,看神经病一样的目光看她,赶紧拼命控制着自己的表情,不好意思的笑笑,又坐了回去。
“爷爷,您是好人,真的谢谢您,好人有好报的。”等那几人不再注意她的时候,她才轻轻拍了一下老人的手臂,鼻子有些发酸,“可是,您怎么不回家呢?”
“我就是要回家啊,可是我记不起了……记不起……家在哪儿啊?明明就是坐这趟车的……”老人很烦恼,还有满满惶恐。
他的手臂上,已经被辛火火悄悄的贴上一张符。
那符是小七给的,专门能克制男性魂魄,贴上就不能再跑掉。也直到符纸上身,辛火火才看到老人的真形,枯瘦的,迷茫的,虽然面貌未变,仍然很善良的模样,但面色灰白,带着死气。
他是鬼,迷路的,善良的鬼魂。因为找不到回家的路,给困住了,甚至不知道自己已经死了。他回不到真正的家,也找不到地府之路,每天不断不断徘徊在这条路上,却仍然试图帮助别人。
对这样的魂魄,辛火火并没有那么害怕。正像对于鬼魂现象的科学解释:鬼只是生命的另一种能量形式罢了。
“家在哪儿?我怎么找不到了呢?明明就是这趟车……”老人继续自言自语着,因为贴了符,慢慢不再理会辛火火,也不动了。
辛火火这才站起来,重新往后面走,“小雪吹牛大王,你不是有妖气吗,都没看出老人有问题?”
啾啾!小鸟清脆的叫了两声,又引来那对夫妻和年轻人的注目。
这样也好,显得她刚才并不是对着空气说话,而是和自己的宠物鸟沟通。怪是怪了点,但没那么吓人。奇异的是,鸟语她是听不懂,但小雪的意思她明白了。
“他没有恶意,反而满满善念,所以你一时没有觉察对不对?”辛火火低声道,“好吧,我也没看出来。你该知道,我和你的主子们相处久了,眼睛变得很干净。但这位爷爷不邪恶,所以开始我也没看清。”
啾啾啾!
“我知道我知道,他好可怜。不过没关系,一会儿让小七收了他,他就不会再找不到家了。往后回地府冥界再如实禀报他的善行,他会有个好来生的。”辛火火一边说,一边走到倒数第三排,给自己又加了些心理建设,然后坐下。
很快,司机也上来了,喊了声没票的赶紧买票,又问所有人都去哪。当得知全是回市区的时候,就说中途不停了,然后就发动了车子。
老爷车,晃晃晃,就像要散架了似的,汽油味还特别重。差不多掠过三个站牌未停之后,辛火火感觉被晃得、熏得要晕车了,连忙打开半边窗户。
正是这个动作让她身体略歪,而后眼角的余光发现她后面一排偏右的双人座上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男人,低着头,看不到脸,但看得见棱角分明的下颚。最后一排则坐了个红裙长发的女孩,身边堆了好多大包的杂物。她像打盹那样垂着头,密实的黑发把整张脸都挡住了。
还没到出事路段啊,那要七站之后!
辛火火的心瞬间抽紧,得亏之前做了好多心理准备,这才没惊叫出声,反而貌似镇定的重新坐了下来。
晕车的感觉早没有了,取尔代之的是手脚冰凉,心跳如擂,感觉身体都僵硬了,裙子口袋里的符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