奥萝拉也说不出心中是失落还是愤怒。希瑞尔确实从来不曾为难她。紧迫的时间跟知识压力全是她强加给自己的,只因她没法向着那位阁下坦然得道明一句“我不懂”。她硬撑着,他就当真一言不发得看着她折腾。
不是早就明白了么,希瑞尔从来都不是会亦步亦趋引领你前进的——那位公爵阁下可不是会“纵容”亦或是“宠爱”孩子的人啊。他只是会默默安排好一切然后看着你往前走,哪怕你在摸索的过程中跌得头破血流他都一言不发,他定要你学会自己去发现——所以明明有着他的陪伴有时候都感觉他离自己的距离远得无法忍受。
她该是最明白的啊。可她为什么明明犹犹豫豫心怀戚戚,还一个劲儿要钻牛角尖不肯松?
奥萝拉咬了咬唇,错事被话语挑开所带来的难堪叫那头更痛了。但痛到这时候居然反倒让思绪变得更清晰了些。
然后这一晚就再没入睡。在蕾不赞同的视线中,她爬出被窝待在书房使劲运转脑袋里可怜的金融知识找问题。毫不犹豫撇开那些很有价值但过于深奥的书籍,拉出装订整齐的一叠叠案例分析与时局报告,把那些看似毫不相关但又带着共性的情报整合起来,然后终于从中发现了端倪,世界整体的经济局势总体呈衰退趋势。
奥萝拉带着震惊的视线注视着她画出的简陋表格。但她不是震惊于自己发现的事实,而是一面哀叹这么明显的东西自己愚蠢到居然那么久没发现,一面暗测这些资料到底是从哪来的简直重要到烫手了好么——拿出去都能掀起一片腥风血雨的东西,这么随意得抛给她当教学资料真的好么!!
她都想哀叹了,连忙叫蕾把家族的资产书全找出来,对照问题特别严重的领域一个一个查探,虽然对连金融知识都不怎么懂的自己,忽然就要踏入这么高端的领域,有些微妙的奇幻感,但她好像已经有些明白了,让她的团队像打了鸡血样振奋莫名废寝忘食的原因到底是什么。
搁下资料,满脑子胡思乱想,呆呆坐在那里,天明时整个身子都凉透成冰了。蕾给她测了测体温,放下温度计默默去召唤家庭医生。
奥萝拉大病一场。
病愈时冬季已到来。她顶着张还带病态的脸、裹着厚厚的大衣跟仍在加班加点奋斗各种报表与计划书的下属们混了一段时间。
正常时那些人还懂点下对上的矜持与克制,忙疯的时候管身边站着的是谁,头也不回摔下文件夹就吼着叫人去做什么,奥萝拉用大老板的身份忙助理小妹的工作大半个星期,才被个出门各地飞得收集证据信息回来的人一脸惊悚得叫破。然后所有人都惊悚了。
惊悚过后照样忙疯。一旦接受甩手大老板要跟在自己身边学习的事实之后,其实也蛮带感的。
奥萝拉在对自己的所有物有了一个深入了解,并大致知晓世界极有可能进行的大变化之后,终于又站到了希瑞尔身前。
对于希瑞尔居然在教克洛恩国际象棋这种叫人毛骨悚然的事就暂时不提了,奥萝拉强忍着要逃跑的视线,把注意力放在长者越发俊美的脸上——依然在随着年龄与日俱增的,还有他每隔一段时间便能叫人愈加惊叹一分的魅力——“我想我已经达到您的要求了,阁下。”
希瑞尔赞许得摸摸克洛恩的脑袋,然后把主教挪了个位置,这才抬头望了她一眼,说:“好。”
语气淡极了,一如既往得没有波动,仿佛等待的那么长时间对他来说什么都不是。奥萝拉有一种莫名的失望劲,她还以为他会问她些什么的,没想到就是一个轻描淡写的字眼,不过提得紧紧的心脏倒是安然放回去了。
冬季过了大半的时候,他们终于出发去了美利坚。
此时离这世界上最为强大的国家内的第二大次级抵押贷款公司宣告破产,还有不到两个月。
*
奥萝拉在华尔街某幢摩天大楼里有了一层属于她的办公厅。
凯恩家以经营实业出名,大部分资产与西班牙经济命脉牢牢纠缠在一起,但也并不是没有别的资产。老凯恩确实是位了不得的家主,他有极敏锐的政治与经济眼光,早在某些产业领域还处于暧昧为名的发展期时,他已经广撒网捞到很多鱼。并不深入,却足够捞到一笔,最娴熟的便是风投。这些产业归集在一个总集团中,名为欧泊斯蒂恩,亦即凯恩家族原标志的黑曜石,在华尔街当然有其根据地,但这种老牌产业都有自己的运转方式,奥萝拉也不去讨嫌。
她跟她的团队目前探讨的论题是,在即将到来的变故中,怎样保住固有的资产不贬值,怎样才能收获更大的利益。他们现在掌握着极前端的情报,简直就是能亲自参与这场大风暴的,何等激动人心的前景啊!
当然手握着如此重要的东西,难保有些人有异想。奥萝拉可以不相信他们,但绝对相信希瑞尔。因为她知道,既然希瑞尔敢将情报透露给团队,就一定能保证,没一个人敢背叛。
经济学的某些特定知识奥萝拉还是不十分懂,但她的认知都是从金融实践中形成巩固的。认真倾听、分析、理解、探讨,她不得不承认,之前温蒂夫人交给她的,是一个人最本质的灵魂,而如今学习并掌握的,是让灵魂厚重让血肉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