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秀才这番话惊呆了众人,不仅仅是跟着他来的那群人,连同围观的街坊邻居都议论纷纷起来,看向秦家人的目光便都饱含了不满!
李琨拿棍子一指王秀才:“少胡说乱造!那逆贼要谋反,关我屁事!我凭什么要把好好的女儿送他!你要讨好那逆贼,你怎么不把你家女儿送到金陵去!”
王秀才被噎住了,他原自持占了道德制高点,却没想到这李琨竟然这般粗鲁不讲道理!
这李琨据说曾经是个风采斐然的皇孙,还号称“东阳第一美公子”可是这做派分明是乡下无赖好不好!
王秀才便也不说大道理了,直接道:“可如今因为你女儿,那逆贼要来攻打扬州城,这岂非是将一城的父老乡亲给连累了!”
“呸!那逆贼谋反,自然是要来打仗攻城的,难道说我把女儿送他,他就不谋反了么?”
王秀才又被噎住,他一贯是和人讲道理的,他哪里和人这样吵过架?
一个穿着大团花缎面皮裘的麻脸胖子上前一步道:“总之,你家狐媚子女儿惹得那逆贼来打扬州,我们都要遭殃啦,你们得给个交代!”
李琨啐他一口道:“我给你们什么交代?难道说我把女儿送给那逆贼就是给你们交代了么?”
那人道:“总不能因为你女儿一个人把一城的人都连累了!”
“就是!谁叫你家女儿招摇生事!苍蝇不叮无缝的鸡蛋!”立刻就有人附和。
“就是!”“就是!”
李琨大怒,将手中的棍子团团一挥,骂道:“你们怎么怎样不要脸!逆贼还没攻城呢!你们就要强逼良家女子去奉贼!你们这样讨好他,怎么不去跟着他一起造反!”
“谁说我们要造反了!你不要胡说!你才造反!”麻脸胖子怒了,冲到前头指着李琨鼻子骂,这个罪名可不能让这无赖往自己头上乱安!
然而他忘了,李琨是“一言不合便要打人”的泼皮,于是他伸到李琨面前的手便结结实实地挨了一棍!
麻脸胖子嗷嗷嗷地抱着手臂痛得直跳脚,却见李琨大骂着:“你才造反!你全家都造反!”又挥舞着大棍还要来打的架势,立刻缩入了王秀才身后。
之前挨了棍子吃过亏的那汉子,早在他们吵架时站身来了,因心中愤恨,也去周围找了一根木棍,大概是谁扔在墙角的扫帚柄,虽然不能和李琨手上的那根比,可是好歹有武器了不是?
这汉子额头上顶着一个大青包,也挥舞着木棍吆喝道:“我们一起上,不要怕这厮!”
王秀才深陷这一群人的乱吵乱嚷之中,哪里还有英雄用武之地?眼见着又有上演全武行的架势,顿时急了,这可跟他的设想大相径庭!
他的本意是要晓之以理动之以情,让对方羞愧莫名,然后又低声下气地向他请教解决的办法,然后他再好好告诉对方该怎么做,然后对方便感激涕零地照做……
他的解决方法当然也不是要让对方直接把女儿送给伪帝,那样做岂不是“通贼”么!
他带了一群人来也不过是为了证明自己是大公无私,是为了扬州百姓着想……
谁知道这样一群粗货竟然把事情闹成这样!
果然市井小民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
王秀才也顾不得自己的名士风度了,挥舞着手臂大声吼道:“不要吵!不—要—吵!”
好在他还是有些威望的,他这么嚎了几嗓子,他周围的人果然稍稍安静了些。
王秀才清了清嗓子,道:“我们来是来讲道理的,不是来打闹的……”
不等他说完,李琨就吼道:“不管你们怎么说,就算打杀了我全家,我都不会把女儿送去给逆贼!”
“……”
好一番纠结和吵闹……
王秀才这个领头人彻底被无视了……
李琨心中极是有数,看似浑闹,实际上句句不离“逆贼”“造反”等字眼,直接就站在了“宁死不向逆贼屈服”的大义上,怎么吵架都不会输。
所以读过书的贵公子,一旦转行做起泼皮蛮汉来,不是一般人能抵挡得住的,因为他实在是综合了纨绔、读书人、泼皮三者的长处。
秦氏在这一番争吵中,也弄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将秦暖揽在怀里捂着脸直哭,她家好好的娇养着的闺女怎么就这么命苦呢?总是有事来惹……
秦暖靠在秦氏怀里,揽着小李康,听着那些人口口声声的“狐狸精”心中愤怒至极,可是她作为事件中心的小娘子只能躲在一边,根本不能开口辩驳的,否则更是火上浇油!反而让李琨放不开手脚同人家闹。
一向和秦暖作对,找到机会便要讥讽秦暖的李晴怡,此时倒是紧紧抿了嘴唇,看着眼前的乱象,问秦暖道:“是什么人把这些傻子挑唆来闹事儿的?”
秦暖诧异地看了她一眼,竟看不出李晴怡其实不傻,作为曾经的东阳王府的嫡女,该有的政治敏感一点都不少,也看得出来这群人就是被人利用的炮灰,包括王秀才在内。
秦暖愈发怒了,这丫的,她平时就是故意装成冲动白目、没事找事的样子来给自己添堵的是吧!
于是她板着脸,扭过头去不理李晴怡。
这时候,街口又冲来了一群汉子,有穿得好的,也有穿得破旧的,有四五十岁的,也有十五六岁的,唯一相同的是手上都拿着木棍棒子之类的武器,有个别的背上还背刀,很明显是游侠儿一类的人物,嘴里还吼着:“快点!他们都在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