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是太上皇大殓之奠,依旧一大清早进宫。
“大殓”即奉尸入棺的仪式,文武百官、皇亲国戚依次就位,跟着皇帝陛下一起哭泣祭拜,按照仪式一步步加衣裹衾,一样样按照丧礼规则放入各种物件于梓宫内,最后加棺盖。
然后皇帝执爵进奠于馔前,太祝跪读祭文,读完祭文,皇帝跪伏拜哭,所有人也跟着一起拜哭……
哭完之后,还有“殡”礼仪式……
所有的仪式按部就班地执行,庄严又肃穆。秦暖只知道别人跪,她跪,别人哭,她跟着……
悲哀的气氛,她没感觉到,但是惶恐焦虑的气氛她倒是感觉到了,比如,她前后左右的几位宗室贵女,惴惴之神藏都藏不住——
都这个时候了,难道让大家逃命去不好吗?这一整天磕头的功夫如果拿来跑路,应该可以跑出很远了吧?
下午的时候,仪式才算全部完成,大家终于可以出宫回家了!
只是,李猗被一个宦官请走了,说是陛下召见,秦暖只好继续呆在宫里等一等,眼瞅着和她一起的几位贵女跟着家人匆匆忙忙地离开。
还好,约莫一盏茶的时间,李猗就出来了,带着秦暖出宫上马车。
“姑姑,这么快?我还以为要说很久呢!”
李猗道:“他忙着呢!还要和他的心腹重臣商量破解眼前的危局。他找我要人,我只说厉害,他立刻就同意了,他也怕再出篓子!他虽然恨叶护前来生事,可是也拿回纥骑兵没办法,总不能这个节骨眼上派人出城围剿吧?更何况回纥骑兵来去如风,也围不住!”
秦暖也跟着叹口气,这个时期,是回纥发展最好的时期,国力蒸蒸日上,疆域极为宽广,回纥骑兵也极是凶悍善战,回纥商人还特会做生意,满世界赚钱。
大唐此时不能再多一个强敌。
回到王府,李猗直接去了书房,衣缥匆匆而至,虽然在李猗的书房里没有外人,衣缥还是凑到李猗耳边说悄悄话。
不知道他说了句什么消息,李猗皱着的眉头舒展开来,露出了一丝笑意。
秦暖白了这个“鬼祟”的特务头子一眼。
正在这时,侍卫来报:回纥使馆的人来要求接他们王子和公主回去!
这几年回纥和大唐交好,还出兵帮忙平叛,在京城长期驻有回纥使臣,使臣手下从官和兵士加起来都有一两百号人。
李猗刚刚舒展开的眉头又皱起来,思索片刻吩咐侍卫:“叫他们先坐着,就说我一会儿就请牟羽王子出来!”
侍卫得令立刻去了,李猗也旋即起身,亲自去找牟羽。
秦暖立刻拎起裙摆,一路小跑跟上。
昨天敦煌王妃来接牟羽和阿依慕被李猗直接拦了,兄妹俩连信都不知道,这次回纥使臣来,估计就是敦煌王妃去找的。
来到牟羽住的院子门口,正遇上他带着阿依慕和侍从出来,一见李猗,牟羽微微一笑:“我正要去找殿下呢!”
李猗笑道:“贵使来接王子,想是担心王子的安全!”
李猗说的坦荡,牟羽倒有点不好意思了:“殿下说哪里话,是我兄妹叨扰殿下太久,甚是过意不去!”
李猗:“王子客气了!时局动荡,我有句话想同王子说说!”
牟羽立刻会意,转身将李猗请进了屋里,并将侍从都留在了屋外。
这些天,牟羽兄妹被李猗留在王府里傻玩,屏蔽了外界消息,这两天也不过知道太上皇归天,宫里面在办丧礼,他们的姑姑敦煌王妃也是要整天在宫里哭灵的,还不如就在这边玩,反正阿依慕是不想离开的。
倒是牟羽察觉不对,派了侍从出门去打听,才知道发生了这么多变故,他家大哥都带兵堵到洛阳城外了!
李猗虽然屏蔽了兄妹俩的消息,可是总不成拦着客人不让出门,那就太刻意了,所以牟羽今天得知消息并不难。
“殿下请讲!”牟羽拱了拱手。
李猗道:“之前,敦煌王妃来接王子和阿依慕公主回府,还有陛下也想请二位去宫里暂住,都被我拒绝了!”
牟羽微微一怔,他没想到李猗说的这样直白。
李猗淡笑:“王子想出城大概是不成了,今日一早,陛下就下令关了城门,不许进出!史思明的大军即日兵临城下,令兄此时亦带兵来洛阳,目的恐怕和史思明是一致的!”
牟羽闻言呆住,他原想着有叶护带兵在城外,城内他家使臣再闹闹,他和阿依慕想出城应该是没问题的……
李猗嘴角笑意加深:“王子以为,如今在洛阳城内,宫中、敦煌王府、回纥馆,以及我这广陵王府,何处呆着最安全?”
牟羽心里自然认为是回纥馆最好,可是看着李猗笑得别有深意,一时间又有些犹疑。
李猗:“这些天,与王子与阿依慕公主相处甚是投契,原以为可以做好朋友,如今看来,似乎做不成朋友了,不过,倒也不至于成为敌人!”
“况且,即便是敌人,在某些时候,比起朋友、兄弟或者亲戚,甚至更可靠些,”李猗的语气变得又缓又轻:“王子以为呢?”
兄弟、亲戚这些词,让脑子灵活的牟羽立刻想到了最近大唐皇宫里发生的事情……
他想反驳“我们才不像你们呢!”可是又有些底气不足,一时间沉默起来。
李猗继续:“我相信王子兄弟亲睦,可是旁人呢?贵兄弟周围的人呢?还有这洛阳城中,潜伏的李炎或者史思明的那些人呢?是不是盼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