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钻入上下翻转的窗棂缝隙,透过低垂及地的浅蓝色帘幕斜洒入舱室内长条矮几上,照出一条条刺目的炽光,光影中星星点点的尘埃飞舞着,又似是竞相角逐。青铜的烛台上空空如也,红色的烛腊溢出台盏,凝固成条条缕缕如一朵盛开的红菊。
皱成一团的衣物散落满地,两只乌皮靴长筒向一边软软倒着,被一双红色短靴支撑住,一起歪在-床-榻前,笼罩低垂下来的洁白帐帘被微风拂动着时开时合,现出-床-头枕畔一蓬散乱青丝铺洒在强有力的男子臂弯。
章钺其实早就醒了,那事之后他就反应过来,没人看着,宋氏肯定跑了。不过没关系,她有求于人,还会回来的。于是他也懒得过问,尽情地与枕边人一夜欢愉。
这可是在船上,一点点动静能传遍几个舱室,没有人会犯傻,互相传递着嗳昧的眼神远远避开,结果现在都日近晌午了,也没人理会他们。
手臂被卞钰枕得一阵阵酸麻,章钺不停地握拳松开,松开又握拳,以此活动一下气血,不想手臂肌肉蠕动着将她弄醒了。卞钰“嗯”了一声打了个呵欠,缓缓睁开眼眸,看到眼前情景,脑中迅闪现昨夜那令人羞怯的画面,脸上飞起两团红晕,双手捂脸大叫:“太阳都好高了,你还懒着不起!快走快走!这下坏了……他们知道了要笑死我了……”
“嘿嘿……不是看你睡得正香嘛!”章钺怪笑一声,掀开半边衾被,飞快下地穿好衣袍靴子,推门走出舱室,阳光刺得睁不开眼来,外面静悄悄的四下无人,只有船下的河面上,各种船只来来往往,热闹繁忙。
还没有洗刷,髻也乱糟糟的,这样子下去可不好,章钺正要转身回房,卞钰裹着衾被出现在门口,探头向外望了一下又飞快缩回,转而关上了门。
“糟糕!我衣服被你撕坏了,这下我穿什么?”卞钰在房内急得大喊:“快去找芝兰,我房间箱子里有衣服……”
“她早就躲别的船上去了,找她那得耽搁多久,穿我衣服下去算了!”章钺回道。
卞钰答应一声,里面传来翻箱倒柜的声音,章钺苦笑着等了好半天她才开门出来,居然把自己那身紫色官服穿上了,松松垮垮的样子让章钺看了好笑。
“你走前面,要是有人就让他们走远点……”卞钰高举着袍袖遮着脸,跟在章钺后面下了楼梯。
船下甲板上果然都是无人,卞钰先回房沐浴换衣服,这才想起宋氏昨夜在这儿,见人不在了不由大惊,却故意装作不知,也不告诉章钺,心中还暗暗有点小得意。
讨厌的狐狸精,想抢我男人,走得远远的才好!等等……不对呀!我昨晚一走开,她就正好趁外面看守松懈时跑掉,我好像被她骗了,然后……顿时心中懊悔不迭,真是便宜了那个人。
两人各自梳洗换了一身干净衣服,这番忙碌下来时辰已到中午,卞钰的婢女芝兰先跑回船上,蹑的蹑脚地溜到卞钰房外,轻轻推门一看,自家小娘子一向都要别人服侍,这会儿居然在给章钺梳头,不禁捂嘴偷笑。
“死丫头!你笑什么呢!快去叫他们回来吧!”卞钰跺跺脚,又羞又恼地笑着喊道。
“等等!通知高诚望,安排船员水手各就各位,马上出!还有……午膳端过来!”章钺转头看了芝兰一眼,吩咐了一声。
不一会儿,外面传来的高诚望和杨守真的说话声,两人在分派水手就位,声声命令传达,大船先移动离开码头,可惜风向不利,只能靠水手撑浆,十五条货船也都跟上,缓缓向北进。
下午申时末,船队走黄支流东叉口进入贝州三十里,这时先行哨探的八名水手撑着快艇跑回来禀报,前面五六里外,有三十多条大小船只拦住了河面。
“后面那两支船队如何?尾随距离多远?”过平恩县那一段河面时,就有两支各十艘快艇跟着,章钺心中明白是怎么回事,并不担心。但高诚望急得跳脚,几次要下令动手赶走尾随的船队,章钺阻止了他。
“回姑爷的话,三里!”高诚望拱手说。
卞钰在旁挽着章钺的胳膊,听高诚望如此称呼,不由哼了一声,却也没说什么。
“继续前进!这事我来摆平!你们留在船上警戒!”章钺看向高诚望严厉地说。
高诚望点点头,转身去召集船员水手们准备作战。杨守真却在一边微笑着开口劝道:“这白莲社我也听说过一些,他们行事诡秘莫测,将军不宜过多与他们打交道。”
“放心吧老杨!我行事自有分寸!卞极这家伙惹的麻烦,如今遇上了,自然要处理一下,能不打……还是不打的好,冤家宜解不宜结嘛!”章钺拍拍杨守真的肩膀,这家伙近来胖了一些,没以前那么高瘦了。
“哼……什么冤家?那是杀夫之仇,我倒要看看你怎么个解法!”卞钰哼了一声,她想起那宋氏就来气。
“那你要不要跟我去看看?”章钺试探着问,他才不希望卞钰跟去。
“当然要去!”卞钰气呼呼地说,她后面一句话没说出来,我若不跟着去,还不知道你会做出什么事来!
这丫头现在跟屁虫似的,老是拉着胳膊,章钺有些无奈,拉着卞钰回房间,将她搂在怀里劝道:“你还是不要去了,那晚我们在酒楼上的事叫她看到了,要是嘲笑你,我可不好和她一个妇人争吵。现在她们拦路,并不是真的寻仇,主要是生意上的事,打他们走就好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