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钺可不知道,火烧浮桥也成了自己的功劳,他现在由两名小黄门拾缀停当,送到了偏殿东阁门前,深吸了一口气,迈开大步就走了进去。
他心里还在想着,见了皇帝该怎么说话的事,之前小太监教的礼节,什么步子要正,什么目不斜视,被忘得一干二净。猛地一抬头,见里面已坐了三四人,目光齐刷刷地看着他,顿时心里就有点慌了。
何福进父子和刘从诲,之前就认识,对面条案后,坐着一名面色微黑,蓄有短须的紫袍老者,想必就是当今皇帝郭威了。
“冀州乡野小民章钺!拜见吾皇万岁!”章钺两手在前互搭,九十度躬腰,这个他可不敢忘了。之前还一直担心要下跪,脑门磕得砰砰响,还好没这种事,这时代还是开明的,没那么高压奴役的礼节。
无人应答,寂然无声,章钺的腰微微抬起了一点,但又不敢完全抬起来,眼睛继续盯着脚下的军靴,顿时十分难受。悄悄抬头看了对面紫袍人一眼,见他正目光锐利地盯着自己,吓得赶紧又低下头。
“免礼!”
章钺如蒙大赦,立即直起了腰,感觉舒服多了,但好像没叫我坐啊!
郭威面带微笑,居高临下地看着,只是眼神有点复杂,对面的年轻人,躬腰行礼时动作铿锵有力,活像一头按爪待扑的猎豹,沉稳而不失敏锐,但眼神飘忽,内心明显紧张不安。他身上似乎有一种特别的气质,有军人的杀气,还有市井痞气,给他一种熟悉的感觉,那仿佛就是年轻时的自己。
父亲兵难,母亲病逝,他应招从军到昭义节度使李继韬麾下做了牙兵,他好斗、好赌、好酒、还爱打抱不平,然而时运不济,一事无成,直到在广顺客栈遇上柴氏,他的人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高谟翰此人朕知道,擅使连枷,心性狡诈,辽军连年入寇河北,此人多半在列,你能阵斩此人,想必非是浪得虚名,有何本事,可否展示一二?”作为一个精通骑射的马上皇帝,郭威对武艺高强的人很感兴趣,有点期待起来。
“小民擅拳脚枪棒,骑术一般,步射勉强能行,骑射没练过,娘去得早,家里穷养不起马。”章钺老实地回答。
“据说你给高谟翰做狗肉羹得以活命,家里还有些什么人呐?”
“是的!家里还有老父和一个弟弟,都是以屠宰为业!”这思路也转得太快了吧,章钺一惊,连这个都打听到了,干脆老实交待。
“你这样的屠夫,那也太剽悍了!来日让朕看看你的枪棒手段如何,今日就算了!章钺……姓好,名也好!文章的章,节钺的钺,可谓是文武双全,看你如此年轻,可有表字?”郭威一脸戏谑地笑道。
“小民愧不敢当!尚未起字!”皮厚如章钺,也有些不好意思起来,但皇帝问起表字,他还没意识到****运临头。
旁边的何福进父子和刘从诲三人听了,都有些动容,前者是既羡慕,又觉得古怪;后者是嫉妒。
“既如此……朕为你起个吧!听说你在冀州连士兵都募齐了,可见你胸怀大志,这也没什么不好,但做人做事要诚实,就叫元贞吧!元者,大而始也,贞,意喻行事中正,这两个字应该适合你。”
“是!谢陛下赐字!”章钺可不傻,虽不懂起字意味着什么,但也知道是好事。
“明日去殿前司报到,先做个散指挥使吧!”见章钺荣宠不惊的样子,郭威越发觉得,此子可堪载培,意味深长地一笑,授予了职位。
“谢陛下恩典!”
望眼欲穿,终于名正言顺了,章钺大喜,但散指挥使,貌似还是杂牌部队啊。不过现在可不是想这些的时候,还是识趣地退到外面等着吧。
一会儿,刘从诲先出来了,不过面色有些不好看,路过章钺身边时,冷冷瞥了一眼,脚下带风,大步而去。
“你以后得提防此人!”何继筠随后出来了,低声提醒。
“你是内殿直都知,不是有你罩着吗?”章钺笑了起来。
“啧啧……小子!前途无量啊!老夫也没想到会是这样。天快黑了!去我家小酌几杯!”何福进感慨了一句,笑眯眯地催促道。
天色渐渐昏暗,三人由小黄门带路出了宣德门,外面已有何家亲兵守着一辆双马大车等在这里,车厢装饰简朴,但很宽大,坐三个人丝毫不显拥挤。
大概到了下值的时间,街道上车水马龙,显得有些拥堵,两边的楼阁房舍,都亮起了灯光。章钺探头看着车外,心绪万千,以后就要在这汴京任职了,也不知好是不好。
“东京的夜景是不错,但你有的是时间看看。殿前司散指挥使啊,这可比内殿直自由多了!”何继筠有些羡慕地说。
“怎么说?有什么特别的?比如说,我报名就职后,该去哪里上值?”章钺是两眼一抹黑,完全不懂。
“都说了自由,你还不懂?就是不用上值,遇有战事,从征上战场就可以了。”何继筠解释说。
“这么说是个闲差罗!那军需供给呢?”章钺一脸惊讶,果然是杂牌部队啊。
“散指挥使是直属殿前司的,自然是殿前司负责供给,无战事你就在家呆着,但以老夫看来嘛!你恐怕是没这种好福气。”何福进看不下去了,接口说道,心里暗暗可惜,两个女儿都出嫁了,长孙女今年才十岁,不然倒是一门好亲事。
“哦……我明白了!”章钺恍然大悟。
看来……我这个散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