仍然是那间偏殿,章钺再次见到了皇帝郭威,见礼后,郭威也不理他,自顾自地低头批阅凑章。这让章钺感受到莫大的压力,偷偷看两眼,旁边有两名小黄门侍立,似乎都当自己不存在一样。
这是考验我的耐力么?章钺缓缓直起腰,站得笔直,还是没人理会。不时瞟一眼,但皇帝始终没开口。
足足半个时辰之后,终于有两名文官进来了,前面一名文官,身着圆领窄袖散答花绣纹紫袍,年约五十来岁,品阶应该不低,他看都没看章钺一眼,走了过去;后一人约三十余岁,着深青色无绣纹八品官服,手中捧着一叠凑本,微躬着腰,小心冀冀地跟着。
“臣金紫光禄大夫、左散骑常侍、兼给事中王延蔼拜见陛下!”紫袍文官躬身见礼。
左散骑常侍是归门下省,低于门下侍郎,为正三品下,掌规讽过失,侍从顾问,但只是个荣衔。重要的是兼给事中,这是本职,秩正五品上。掌侍左右,分判省事。也就是分管门下省的事务,有驳回中书凑章的权力。
“微臣给事郎、监察御史温元恺叩见陛下!”青袍文官也跟着行礼。
给事郎是文散官阶位,监察御史隶属御史台,都是正八品下,管分察百官,巡按州县,狱讼、祭祀、营作、太府出纳等,可谓是位低而权力大。
郭威终于开口,招呼紫袍官员坐下了。小黄门适时地过来,接过后面文官手中的凑本递上去,郭威看翻看了一下,放下凑本,抬起头看向章钺,招了招手道:“上前来!”
章钺如闻天簌,飞快上前几步,旁边侍立的小黄门见他走得这么快,闪身过来拦阻,吓得就站住,与那名文官并排而立。
“两件事!其一是赴冀州传旨……”见章钺面无表情,郭威又开口道:“其二,带上本指挥人马赴唐州,协助御史台调查唐州刺史李彦章私贩兵甲。这两件事,你愿意做哪一件?”
“末将愿赴唐州!”
章钺毫不犹豫,这还有得选么?费那么大周折,就为了去冀州传旨这种小事,怎会召见自己一个小小的指挥使。而且,刚从冀州来,带上士兵衣锦还乡当然愿意,可皇帝昨天才赐了表字,总要表示表示吧。
旁边两名文官看了章钺一眼,都有些意外,尤其是年轻的青袍文官,眼睛在章钺身上扫来扫去。
“也好!明日一早就必须出发!”郭威意外地看了他一眼,也不解释。
其实倒希望章钺去冀州,因为张廷翰的事,牵涉到另一名重臣王殷。此人也是开国功臣,广顺初年就任大名府天雄军节度使、加同平章事、兼典掌禁军,凡河北诸州镇戍,皆归其节制,简真是一个“河北王”。但此人太贪财,在河北各地搜刮财物,让郭威很为难。
这次罢免张廷翰,恐怕王殷会干预,用一个初入官场,什么都不懂的毛头小子与王殷刚正面,似乎更合适,但这小子很不上道,那就让他去唐州也不错。
“禀凑陛下,此人太年轻,老臣恐其不能胜任,是否另外物色人选?”王延蔼很不给面子地开口了。
“王卿多虑了,能带着难民逃出辽军大营,再返回战场斩杀高谟翰的人,你觉得能做事么?”郭威微笑着回道。
“咦?就是此子?老臣倒是听说了,也相信陛下的眼光!”王延蔼点点头,不禁多看了章钺几眼。
“温卿可准备好了么?还有何建言,不妨一并说来!”郭威又转头看向温元恺。
“微臣已准备妥当,明日便可出发!”温元恺躬身回道。
“你们同行,有不懂的可以问他……王卿暂且留下,朕有事与你详谈!”郭威转头对章钺道。
章钺一听,连忙告退,温元恺也跟着出来,两人一起出偏殿,温元恺便先开口招呼:“章指挥!暂且共事,以后还望多多照应!制书敕命我已受领,明日一早在朱雀门外等你可好?”
“温御史太客气了!只是……唐州在哪?”章钺只对河北之地有些了解,其他地名完全不一样,实在有点晕头转向。
“这个……唐州隶属河南道,州治比阳,为武胜节度治下,路上还有时间,我再与你细说如何?”温元恺态度还算和蔼,毕竟章钺是正八品上的宣节校尉,位阶略高,而且这年头武人地位高。
“那好!不瞒温御史说,我麾下士兵刚从冀州带来,尚未安顿好,那就先回去准备了!”
章钺拱拱手,急匆匆地先走了。出宣德门的时候,天色已近黄昏。前后约一个时辰,估计殿前司小吏已经带着宗景澄去了禁军大营,但自己还没去过,叫了一名当值的伙长带路去大营。
到了辕门前,取出刚领的腰牌验明,再打听了一下,宗景澄果然已带兵入营。本指挥营房在营地东北角处,士兵们正在忙进忙出地打扫新房间,见章钺回来,都喊着见礼。
章钺也不理会他们,找到宗景澄一问,武器装备果然全部到位了,便召齐十个都头开会,说出接下来的任务,几个军官都骂骂咧咧起来。
“这他娘的风尘仆仆刚到东京,才搬进禁军大营,来不及喘口气就要下河南,累死个人咧!有啥好处没有啊?”一名原成德军转过来的都头就叫开了。
“事情办妥,自然有好处,章某也绝不会亏待你们,何大帅麾下过来的一视同仁,想要回何大帅麾下,现在就可以报名!”章钺冷着脸开口了。
几名都头喋喋不休,闹了一会儿,想着回去可能反而不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