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公明察!妾身正是!”年轻妇人人称珍娘,她双手互叠腰侧,盈盈一福后拢在腹间,侧着身形更显出玲珑有致的身材。她并不算矮,但看向章钺仍要仰视,下巴便显得微扬着,眼神斜睨着明显带有一种欣赏试探,甚至是挑-逗-勾-引的味道。
“哈!李彦頵想要脱罪恐怕有点难?你一个妇道人家大晚上进府来相求,是做好有来无回的准备了么?”章钺见她这样子心中恍然,也出言试探,但其实却没那方面的心思,见堂上光线暗淡,转身去烛台旁找到火镰打算点上灯盏,不然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没事也会被人怀疑。
火镰是燧石磕碰打火,这种小事平时都是下人做,章钺很少亲自用到,这时磕碰得火花直闪,但就是点不燃加了硝石、硫磺和浸油纸棉绒的火折子。
“呵呵……看相公说的,这事情还不是因你而起,妾身不也是没有办法么?”珍娘很是矫情地说,见章钺笨手笨脚的不由轻笑一声,跟上前道:“让我来吧,相公安坐便好!”
章钺见她自来熟地伸手过来接,便索性将火镰火折塞给她,不想她慌慌张张的没拿稳,火镰掉到地上“啪”的一声弹跳几下,钻进靠墙的柜子底下去了。
“啊……妾身真是笨!这下怎么办?”珍娘拿着火折子目视章钺苦笑,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心,顺势拉住了章钺的衣袖,整个人往章钺怀里靠。
阵阵脂粉幽香袭来,章钺一阵皱眉,闪开一步轻轻一甩衣袖,珍娘识趣地松手了,踉跄了两步差点没站稳,转头撅起小嘴看着章钺一脸委屈,眼里满是幽怨之色。
章钺却不理她,四处看了看也没什么趁手的工具,只得很没形象地趴下地去,将腿伸进柜子底扫来扫去,靴子总算碰到东西捞了出来,重新捡起递给她,转身去厅堂一侧平时会客的条案后坐下。
珍娘手拿火镰磕得直响,也是半天没打着,那火花闪动时照得她雪白的侧脸轮廓曲线格外清晰,乌黑鬓发下小巧的耳垂上,珍珠耳坠跟着反光。额前流海下黛眉修长,眼敛低垂,鼻形小巧,涂抹胭脂的唇色泽鲜红,看样子是精心梳妆打扮过的。
章钺心中一悸动,想到李彦頵的案子很快又压下绮念,钱和女人他都可以要,但考虑到家中妻子心生不快就只能选择前者。这时代自唐以来的风气,官员蓄养家伎,甚至以侍妾待客交际也是常有,眼前这个珍娘很明显就是这种。
“你且过来坐下说话,我有些事情要问你!”章钺见珍娘终于点着了纸煤子,然后点燃烛台,有些怯生生地站在那儿,便抬手指指旁边的几案矮榻。
珍娘瞟了章钺一眼,踟蹰了一会儿便依言过来坐下,目光漫不经心地看着别处,或许是感怀身世的不幸,轻叹一声满是哀怨地说:“相公是贵人,哪里会体察我们这些依附官宦人家的女子,家中主人一旦失势,也就把我们送人,或是流落勾栏教坊,只愿主人长好,我们也能落个安生!”
“难道你不能自己赎身,找个好人嫁了?如果你想要自由,现在就是机会!别说什么李彦頵对你有情义,你想要救他,鬼都不信!”章钺很诛心地说。乱世流落风尘的女人多了去,章钺自感也不是什么救世主,与己相关的事才会有兴趣,便问道:“李彦頵以官身之便倒卖私盐,最大的主顾是一个幽州人,姓庄,这个人是谁?什么来历?”
“妾为何要告诉你?就算说了你也不肯宽容!”珍娘气鼓鼓的样子,越说声音越小,顿了一顿又道:“再说了……人家长得有那么丑吗?”
“你不说,我也有的是办法撬开李彦頵的嘴,只是时间问题而己。”章钺哑然失笑,心道:以你的姿色,想换个主人还不容易?
“同是先帝时代的旧臣,如此处置对章相公又有什么好处?我家主人自然是有罪,可还不是为皇帝办差,真要处以死罪,皇帝也未必忍心,这样大家面上都不好看,何不得饶人处且饶人?”珍娘求情道,说着起身从袖袋里掏出一卷薄绢,缓步到章钺案前递上,留连了一会儿顺势挨着章钺坐下,转头目视章钺,轻咬着红唇媚态可人,一副不死心的样子。
这卷薄绢是一份礼单,商铺粮食加上钱帛约八十万贯,与查抄估算的数目相去甚远,不过若加上缴获的私盐,数额又远远不止了。
“这是沧州几家在府衙任职的官员与我家主人一起凑出来的,只请相公从轻发落!”珍娘见章钺直皱眉,连忙解释道。
“早干什么去了?若是未判处前还来得及,现在嘛……想让章某改判,这个数目可不够!”章钺忽然改变了主意,开春估出征要屯聚粮食没钱可办不了事,不如让本地豪族出钱出粮。当然了,之前的初审判决不会变,查抄的钱货上了手是不可能退回的,否则节帅的信誉威严何在。
“啊……章相公是答应了?那你说个数吧,回头妾身报给他们准备。”珍娘闻言大喜,想到从大狱里出来时李彦頵的吩咐,脸上倏地泛起一阵红晕,悄然向章钺看去,他倒是端正坐着,脸上一本正经,顿时心下暗自埋怨:唉……这些官人都这样,明明看了人家恨不得吞进肚子里去,却反倒要人家投怀送抱。
“李彦頵既在狱中,何人在外忙着给他脱罪?明日让他来见,具体数目再详谈。现在嘛……”章钺的心思还在那个幽州庄某的人身上,此人每次收取盐货数额巨大,在幽州辽境应该有一定的名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