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这里有一份琅琊郡一年之内,有灾祸十四的奏报。???? 其中最严重者,乃是沂水东堤决水的调查。盖因疏于巡察,未及时现险情,洪水来时,沙石备料不足,堵决不力。诸般因由,太守杨肜,难辞其咎。”
丞相宅第中堂,王商将一份刚刚拆开的奏疏推到一人席前。
灯光照在这人脸上,正是久违了的史丹,如今已官至右将军,手握实权,又是王商姻亲,被其引为擙援。
史丹仔细看了一遍奏疏,放下,抚须,闭目不语。良久,才缓缓睁开,盯住上的王商。他看到的,是一张古井不波的平静面容。
史丹若有所思:“记得当日子威兄曾言道,王孝卿(王凤)曾修书一封,递入署中,中有言‘灾异天事,非人力所为。肜素善吏,宜以为后’……如今这封奏疏若能送到王孝卿案头,兄与其人之隙,或可缓和一二。”
王商哈了一声,仰捋须,连连摇头冷笑:“君仲亦非天真之辈,某与其人之争,尚可寰转么?”
史丹吸了口气:“子威兄,这是要准备出手了?”
“这是个机会,难得的机会。”王商平静的脸上总算有了一丝波动,“天予弗取,必受其咎。”
史丹想了想,道:“据子威前番所言,那张羿啸也有意联袂对抗魏郡(指王凤一党)。张羿啸机敏果决,其妾翁杜子夏素有才具。何不请二人一同前来共议?”
王商沉吟一会,摇摇头:“事关重大,多一人知晓就多一分泄露的危险,一旦为魏郡察觉,有了提防就不好办了。”
“但琅琊太守那里必有书信告之,魏郡岂会不防?”
“这是四百里加急送达的公文,杨某的书信再快又能快得过驿马?”王商神色坚毅,“因此,此事宜早不宜迟,必须早做决断。”
“子威兄,一旦出手,再无寰转余地……请三思。”
“君仲认为不妥么?”
“子威矛头所向,陛下不会不知,就怕陛下那里……”
王商拂然道:“我已绕开魏郡王氏,从其姻亲下刀,若这都不行,那还用与王孝卿斗么?如此前怕狼后怕虎,如何能成事?”
史丹拱手道:“兄既已意决,丹唯附尾翼而已。只要陛下将弹劾奏章交由廷议,丹必力挺。”
“多谢君仲。”
“子威此时难,胜算还是有的。”史丹见王商意决,便一改原来的劝阻为支持,“事关姻亲,王孝卿需避嫌。他不出面,九卿百僚未必有人敢出头。”
王商抚髯点头,屈指计算:“张羿啸应该会支持;张忠(御史大夫)一向摇摆,不过他与杨肜有隙,或许会偏向我方;还有解光(将作大匠,九卿之一,王商的拥趸),王章(京兆尹),皆听命于我;再加上辛庆忌与君仲,左右二将军。如此,可有六分胜算了。”
史丹抚掌:“然也。”
随后,史丹入宫轮值。王商连夜起草弹劾奏章。
……
与此同时,王凤也没闲着。在咆哮之后,他大口喘气,眼神直勾勾盯住虚无中某一点,眼里滚动着一种莫名的东西,说不出是什么,但很可怕。
“王安。”
“家主。”这是一个年纪与王凤差不多的老人,一脸忠厚。他是王凤幼年时的伴读,少年时的书僮,青年时的随从,如今的大将军府家令。王凤最信任的人之一。
“去把书房右边书架那个红匣子拿来。”
“是。”
一般要取什么东西,随便叫个仆从就可以取来,让王安这家令亲自去取的,必是紧要之物。
片刻之后,王安小心捧来一个贴封条的红漆藤匣,轻轻置于案上,躬身退下。
王凤持烛火将封泥烤软,从案上掂起小刀将封泥削去,揭下封条,打开匣盖,匣子里放着一卷帛书。
王凤取出帛书,展开,慢慢看着,眼睛眯起,有针尖样的光芒在闪烁。
这卷帛书,正是当年石显送来用以交换保留官位的东西。王凤一直收藏着,等待时机。这是一件大杀器,一旦祭出,必定见血。现在,时机到了。
“来人!”
“在。”
“拿我的帖子,召侍御史夏言秋前来。”
……
翌日,王商开始难。
然而,王商信心满满将奏章递入禁中,却迟迟等不来天子的批复。王商急了,几次三番欲在朝会上提请廷议,却被王凤打岔。当他亲自入禁中催问时,天子也是王顾左右而言他。
这真是出师不利啊。
正当王商受挫,一时不知从哪里打开突破口时,王凤的反击开始了。
八月乙末,大朝会,侍御史夏言秋突然抛出一枚重磅炸弹,将一份频阳人耿定的上书当廷呈送天子。这道上书里,最骇人听闻的,有这样一段话‘商与父婢通,及女弟***奴杀其私夫,疑商教使’之语。
啥意思呢,就是指控王商与其父亲的奴婢***王商的妹妹与人***奴仆把她的奸夫刺死……这些阴恶之事,极可能是王商教唆的。
这、这都是什么事啊?为何这个频阳人耿定居然会知晓这样的秘辛?
王商勃然变色,朝廷大哗。
面对这样的指控,王商有点懵,却不得不当廷自辩。声称频阳人耿定,原是他府邸的“行人”(家臣),早在七年前因犯家规被逐出王府。此番上书,必是衔恨旧主,谣言中伤。
王商最后怒道:“如此恶奴,当弃市!其恶毒诽谤之言如何能信?”
夏言秋则请司隶将此人按系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