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哄——”
青铜门内的响声宛如惊雷一般的纵横在天地之间,然后传过这滚滚烟尘,传遍它该传遍的地方。
无边无际的荒原上,那声音宛如疾风,飞快的掠过整个天地,所到之处,群兽疾奔。
龙谷草原,萋萋的芳草从烧焦的土地上冒出来,蒲公英绽放雪白的花色,一只小松鼠正在伸出爪子,然后用手去团团抱住那轻如无物的蒲公英团子,然而它刚刚一伸爪子,那剧烈的声音便轰然炸开,然后,它的身子也像是被这道声音所震撼住,抱住蒲公英的爪子一把扯住蒲公英,咕噜噜的便滚入旁边那无法预测的深渊。
盛大的光热烈的仿佛深藏在地心的火焰,火红的如血,小松鼠看着那光芒,也以为是剧烈的火焰,吓得抱紧了手中那朵蒲公英,它闭着眼睛,吓得“吱吱吱”的叫起来,然而这空旷的天地,却将它所有的声音全部吞噬下去,连回声都没有。
那朵蒲公英被它紧紧的捂在怀里,然而一根根的雪白的绒毛从它的手指和身躯之间冒出来,它闭着眼睛,伴随着那道声音一直往龙谷的最深处落下去。
预料中火焰的灼痛并未到来,它的小小的身躯“砰”的一声落入谷底,爪子里抱着的蒲公英一松,在瞬间散开,然后,宛如一把把小伞,在这光亮如斯的龙谷之底飘散开。
一根小小的绒毛滚过那黄金的鳞甲,然后落在那一片毫无鳞甲的地方。
接着,小松鼠还来不及睁开眼睛观看这眼前的世界,便只听到一声惊天动地的声音。
“阿嚏——”
仿佛七月的草原上那骤然而起的狂风,伴随着无法抵抗的万雷齐鸣,顿时震得它头晕眼花,接着,身子再次咕噜噜的被吹出老远,然后撞在墙壁上,落下。
它晕乎乎的站定,一睁开眼睛,它顿时惊讶了。
它的小松鼠眼睛看去,一望无尽的全是黄金,一眼看去,全部明晃晃的一片,而在那明晃晃中,还夹杂着一颗颗巨大的宝石。
没有动物不爱黄金和宝石。
它一声叫喊,然后将爪子里剩余的蒲公英一松,接着,飞快的扔了出去,然后挥动爪子便开始努力刨,一把抱住眼前那一个大大的水晶。
然而,它刚刚将水晶抱住,一股无上的威严便瞬间压来,只是一息,小小的松鼠便吓得瑟瑟发抖,然后急忙将水晶放下。
它小心翼翼的回头,待看清楚眼前的事物,顿时吓得翻了白眼,接着“砰”的一声栽倒在地下。
龙谷。
也是黄金谷。
哪怕这世上最为巨大的财富,也无法抵得上这里的万分之一,而在这无边无际的黄金中间,却宛如群山一般盘旋着庞然大物。
那是一条龙。
身上的鳞片闪烁着比黄金更为厚重的黄金色,但是此刻,那黄金鳞片身上,已经布满了尘埃,上千只小小的鸟雀正在挥舞着翅膀帮它清理身上的尘埃,但是这条龙实在太巨大了,哪怕它们祖祖辈辈的都在为这条龙服务,但是每一次,都是千辛万苦帮它清理完,从头到尾又脏了。
这是一条巨龙,比梁国华城里那条巨龙更加庞大,也更加凶悍千万倍的巨龙,它的鳞片不是钢铁,而是黄金,便是连风和声音也能切割的黄金鳞片,这个世上,几乎没有任何的武器和武力可以让它受伤。
它盘旋在那里,从地底的这头一直延伸到地底的那头。
而现在,这条威严无比的黄金巨龙,却忍不住疑惑而谨慎的看着角落里的人。
因为,它觉得奇怪,它奇怪这个人明明现在自己吹口气都可以让他断命,但是它就是不敢。
它奇怪这个人明明都被自己吸过无数的血了之后竟然还能活着。
它奇怪明明这个人都半死不活了,竟然还在写什么破信!
还让那青鸟和白雀不远万里的一次次穿越海外,为他衔来纸笔和花草,就是为了写信。
而那个让它奇怪的人却坐在它对面,靠在那墙壁上,奄奄一息。
那一向飘逸游龙般的身姿终于显得有些萎靡,银色的衣袍滚落在地面,依然仿佛寸寸月光,然而银色衣袍下的身体,却早就被鲜血染红,甚至是敞开着,露出那结疤了无数次,又被龙须刺破了无数次的胸膛,它靠在那里,脸色苍白如雪,便是那鲜艳的唇色也看不到任何颜色,长长的睫羽在苍白的脸上落下散漫的阴影,一滴滴冷汗顺着他的脸颊滑下,然后滚落下去。
顿了一会儿,男子方才睁开眼睛。
然而,和他那残败不堪的身子不符合的是那双眼睛,平和含笑,浩瀚如盈满星子的苍穹,宁静悠远。
而此刻,他的眼底温柔如星辰坠海,修长的手指一搭,接着,便落在那信纸上。
该写什么呢?
这海外的天地,他曾无数次踏足,但是该拿什么和他的姑娘说呢?
已经说过那苍山的萤火,说过那夕阳下的冷梅,说过那星海无边的夜空……
似乎,太多太多的东西,然而无论多么多的东西,都觉得没有办法和她说。
他想要给她的风景,也是最美的。
晚致。
他平息了一下自己的气息,然后勉强的坐直身子,然后拿起旁边青鸟衔来的笔墨,接着,慢慢的运笔。
他小心翼翼,避免再次让血滴落在上面,一字字珍重而温暖的写下,想着他的姑娘接到这封信时候的时候,带着温和的笑意,清澈的眼眸溅开的所有光辉,都是他这一生所遇的最美风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