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孙衦沉默。元灵均不免泄气,世间怎会有这样的人,就像一块了无生趣的路边石。再上下打量他一番后,感到不可思议地长长出了口气。
她看向他身后,眼睛瞬间一亮,“欸,快看那边,那是谁来了?”她举起鞭子,指着朝这方过来的车队。
众人看过去,很快又撇回脑袋。有其主必有其仆,公孙衦这样,他的僮仆也这样。
车队走近了,元灵均总算在队伍里看见一个熟人,“我认得骑马的那人,是老山羊的儿子。早听说老山羊要嫁庶女给新任太仆丞赵柁,庶女住在葵县,车里坐着的可能是那位娘子。”
她挠着嘴角,也不管他听不听,闲来无聊地说起以前的事,“多亏段卖见我才被上皇赶出临安,大臣上书除常山国,他、海陵王、徐国舅、楚怀候响应得最欢。”当年殿堂上他们张狂傲慢极了,想起便觉如鲠在喉。
公孙衦不知道说什么,心想:那时候的常山王飞扬跋扈,的确招人恨。
元灵均咕哝一阵,又对他说:“公孙衦,要不要帮我捉弄一下,儿女无罪过,这样吧,你把老山羊的爱妾偷出来送到临安名倌百日红的榻上。”
公孙衦继续沉默。
“好,不说话就当你答应了,我等着好消息。”
这种事情他怎么可能会答应。公孙衦黑着脸,终于开口了,“陛下,他叫段觌,不是老山羊。”
元灵均怔住,差点昏过去。你的重点呢?重点不该是把段老贼的爱妾偷出来嘛。罢了罢了,她宁愿他永远保持现状,也不逗他说话了。“好啦,讲太多废话了。代我向太主和国公问好。乱世当前,刀枪无眼,你也好好保重吧。”她诚心诚意地说。
公孙衦拱手敬诺,望着她提起缰绳的手,片刻失声。
追上车队,她弃了马匹,热汗涔涔地钻进渠奕的马车。
渠奕满目惊讶,“上哪儿疯玩去了,衣服都湿透了,去换换。”
浑身黏黏腻腻不舒服,她吸着鼻子嗅了嗅,表情嫌弃,只好回自己车里去了。
鲲娇把外袍给她脱下,用绢巾擦脸,“小婢听说陛下又去找公孙衦将军说话了,他还像以前那样不理人吗?”
“还是老样子,和他说话会急死人。咦,你怎么什么都知道?是符飘说的吧。”符飘就有那种本事,悄然跟在你身后都发现不了。元灵均不怪他,符飘是郎官,又是密卫之首,职责所在。
到了夜间,车马停在驿馆暂歇一晚,消耗大半精力的元灵均要准备进食了,一个不识趣的旧臣在这时叩门求见。
他进来不经元灵均准允,就自顾自地说起来,“陛下可能不爱听,但臣不怕冒犯,也要说一说自己见解。”然后开始了长篇大论,“听闻陛下和赵党在朝上发生不愉快的事情,是为了朝廷官员升迁,而且臣还听说,陛下为了诰封樊郎君之母庞氏,和贵嫔有所争执,虽然陛下胜了,但胜的无理取闹,让外人觉得皇帝为了侍君不惜和母亲闹翻,有失孝道,落人口实……”
他在兴头上,元灵均没忍心打断,听得认真又耐心,还不时地对他点头。随臣见谏言得到肯定,说的更起劲了,到后面有点控制不住,把樊姜的僭越行为一一列举出,口才和分析能力好得让元灵均另眼相待。
这个人她没怎么见过,可能是个怀才不遇、急于表现的随扈旧臣,在樊姜那里没得到重用,安插到她这儿了便想博取关注。想来可惜,上一个这样的人被樊姜处置,这一个大概也活不长久了,既然如此,还不如让他把话讲完,说不定能从中受益。
随臣滔滔不绝,她肚子已经唱起空城计……鲲娇还没来……
“膳食已备好,陛下是否立即进膳。”门外的走廊适时响起鲲娇的声音。
“进来进来,都快饿死了。”元灵均激动到声音都发抖。
鲲娇推门入内,食案的香味飘了满屋子。元灵均咽了咽口水,坐直腰,对一脸呆滞的随臣道,“卿家也快去用饭吧,来日方长,用完饭慢慢详谈也是可以的。”随臣讪讪退出。
食案一呈送到面前,元灵均立即饿狼扑食般地埋了进去。
“真有那么饿嚒?脸颊都粘了米。”
渠奕神情疲倦地从外面进来。天宝把食案端来,并细心地片好肉脯。
元灵均抱着碗,盯门外动静。
“怎么了?”渠奕疑惑。
“直言敢谏好是好,但不要命的行为让人害怕。我有点憷这类大臣了。”元灵均说完,脸上的肌肉抽搐了一下。
次日一早启程上路,为了躲不要命的家伙,元灵均一直和渠奕呆在同一辆马车里,渠奕看书,她发呆,一路闷得不行,走了一会儿,车外暴晒起来,她就乐得如此了。
渠奕腾出空来欣赏风景,一边想着事。元灵均闲得无聊,拿起他誊抄后的书看,只有一本,俱是由一页页纸钉起,怀揣阅览都很轻便。樊姜爱煞了用纸,纸在晋国迅速普及畅行,但宫中大多时候仍旧用帛书和竹简。
“石府离行宫不远,就在前面,一起去看看如何?”渠奕问。
元灵均费力辨认蚊蝇大的字,抬起头正想说“好”,车帘掀了起来,露出陆遥雪那张妖孽脸。
北宫山石府是石氏旁支,石老和结发妻月前得了一子,邀请陆遥雪移步府上参加满月宴。
陆遥雪是来向她告假的。
石老做梦都想不到呢,他邀请陆公府十一公子,却把龙气迎进了府。石老认得渠奕,便知道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