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风飒飒,明月悬挂檐下,渠奕披衣在烛前奋笔。
“公子,这究竟是怎么回事?请您务必告诉小人。”公子沉默至今,在二人身边侍奉的天宝再也忍不住,“小人跟随公子三年有余,了解公子的脾性为人,定然是韩媛故意陷害,企图报复公子,随便找来一个孩子冒称是公子之子……公子清白却不作分辨,任由陛下心生误会,小人……小人看在眼里实在心痛。”他掩袖长泣,哭声在大殿萦绕不散。
渠奕停笔,烛花在双瞳欢快地跳跃,“幕后操控,制造伪证,空口解释也是徒劳。天宝,伤心误会只是暂时的,我们如今不必费心费力去解释,而是要保持充沛的体力和精力,与阴谋者一决雌雄。”
天宝擦干眼泪,“公子是怀疑幕后有人操纵媛姬……”
渠奕杯中沾一点茶水,在几面写“樊”,天宝看完后撩袖拭去,“又是贵嫔。”
“针对我和瞿氏,除了她还能有谁。”
他没有流泪,但面颊哀伤,比泪水更惊人,“蜚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临安暂时稳住,她要着手收拾功臣,排在首位的便是瞿氏,黎阳风雨骑曾是她最大的助力,如今却是最大的威胁。而我,身为瞿氏子弟怎能幸免?”
天宝忙请缨,“公子不便的话,由小人转达,以免陛下误入贵嫔圈套,误解公子。”
“不,舍弃才能收获,我决定将计就计。这次能成功,贵嫔会丧失一半的控制权,朝廷也将焕然一新。”渠奕握了握笔杆,好像特别用力,致使关节泛白,“天宝,我总觉自己不是福星,而是祸害,只要涉及到我,她必会失控,对局面进展无益。”
天宝摇头,“公子是凡人不是神,也有办不到的事,但公子到陛下身边,的确给晋国带来了春天。”
“情况好许可能是驱逐回乡,我不在宫中……她身体不好,要提醒鲲娇细心照料,冬天晚上她怕冷,总睡不好,要记得多加被子和熏笼,在饮食上她向来无节制,不要纵容胡来……”公子事无巨细,天宝泪光闪闪,不住地点头应承。
说完,渠奕望着门扇外上的桂影出神,过了会儿,他抚平纸,对天宝叮嘱,“这件事只有你我知道,千万别告诉任何人,尤其是陛下。”
“小人听公子吩咐。”天宝挥泪,低头整理几案,发现公子在抄写心经。他想:公子心也不平静。
孟冬之月,日在尾。转眼又是一年初冬。
烛火摇曳生辉,桂殿兰宫皆通明,外面却是一片狂风骤雨。
廊腰缦回处,鲲娇神态从容,趋步而来,曼妙的身影映在幽暗的长廊里。灵均背对她,目光注视雨脚,抬头恍然见渠奕立在对面庭廊,无边暗潮亦在眸中涌动起来。
张崇简与符飘奉密令南去,晋宫修缮工程也在加紧,北宫山已经冷了,她决定好启跸还宫的日期。但眼下还有一件事叫她陷入两难。韩媛没有说谎,她的确有个儿子,今年五岁。
九万按照韩媛提供的地址将他带进行宫来,在私下她见了孩子一面。相似的面部轮廓,一模一样的瑞凤眼,活脱脱一个渠奕。在她的寝殿,孩子不停地打量四周,绞着手指怯生生地与她对视。
她无数次说服自己,只是长得像罢了,而且那孩子胆怯怕生,唯唯诺诺,和风神秀异的公子相差甚远,怎可能是公子的儿子。但当他无意间弯曲眼眸,眼尾轻微上挑,就仿佛是渠奕对她微笑的神情。心被韩媛几句话轻易地搅成一团乱麻,元灵均没办法做出准确判断。
关于常山君私生子的风言风语以及皇帝夫妇交恶的传闻弹指间就传遍了临安城,到底谁走漏了消息,她无暇顾及,这期间她拒绝面见任何人,一律闭门谢客,包括渠奕。但事到如今,他都没亲自上门来解释,只让鲲娇递来书信,元灵均越想越气,全部弃在一边不看。
唤来天宝,天宝说公子越来越忙,卯时不到就起榻,忙到辰时也不入睡,有很多简策要看要整理。说着说着他就淌了泪,想说公子为了此事整宿睡不着,但碍于公子的再三叮嘱还是闭了口,也有几次于心不忍,为公子讲尽好话,试图宽慰元灵均。
元灵均扶着阑干,喉头闷出一口浓腥,没能吐出来。
“公子又让人送来书信。”鲲娇从后面上来,递一封叠好的纸。
元灵均白着脸,眉头拧成疙瘩,注视良久后,扬袖打翻了。信纸飘进雨河,侵透后依稀可见墨迹。
“既然无需解释了,还来送什么信。他不来,我就亲自去问。”
她脾气上来,谁都拉不住了。
雨水放肆地洗涤着神圣宏伟的宫殿,潮湿蔓延至各处,宫人的心情一如天气般糟糕,只差在脸上写上“心情不好,别来惹我”几个字。
天气再糟糕,宫人再不开怀,也不如此时某处大殿里诡谲的气氛。
大殿里,多日不见的夫妻俩一坐一立,公子镇定如平常,元灵均戾气满身。鲲娇蹴蹴,暗中扯了扯她衣袖。
“公子连为自己强辨的机会都不给吗?韩媛的儿子,我见过了,极类公子。”韩媛她还不放在心上,但那个孩子始终是扎在自己心里的一根刺。
“陛下相信了谣诼,臣强辩又有什么用呢。证据充分,臣也无从分辨,只望陛下不要为此动怒。”他表情柔和,温言细语。
元灵均红着眼,泪水开始在眼眶打转,但她强行忍住,掣出置于架上的剑,杵立在几上,“公子不曾骗过我,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