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遥雪并不感到意外,慢条斯理地戳开蒸肉,夹成一小块一小块的肉丁,合着米饭往嘴里送,“公子虽有美德传世,但也不是完美无缺的,他最大的缺点就在于太顾大局了,这种人往往会为了保大局舍弃小情,最是伤人心,唔,你看看陛下就知道啦。啧啧,要不是亲眼所见我实在不敢相信,咱们皇帝陛下竟然还有这一面。”美人儿不可思议地晃晃头,把脸埋入碗中。
“不会出什么事吧?”鲲娇问。
“能有什么事啊,明早起来她又是神采奕奕的。”他猛刨一大口,丝毫不会因外界影响委屈自己的肚子。从碗里抬起脸,见鲲娇用一双湿眼盯着他,顿时有些气馁,但还是勉强安慰,“别担心啦,她还能拿别人撒气,使劲地折磨人,说明情形没那么坏,别去烦她,缓一晚就好。”
鲲娇听他说的很有几分道理,感动地把剩下的肉食细细切了与他下饭。
陆遥雪也就是嘴上功夫厉害,其实心比谁都大,说好来开导劝人的,结果吃饱喝足了就一个劲儿的犯困,最终扛不住困意倒下了。
翌日雨停,天还没亮透,内侍就冲进陆遥雪下榻处,不顾一切地拽他起榻,“陆少府快起了吧,陛下都出宫了。”
陆遥雪本睡得正香,内侍这一喊愣是将他惊醒过来,想起要紧的正事,慌忙穿衣穿鞋,“怎么不早点来唤我。都什么时辰了?”
内侍翻白眼,“卯时三刻,宫里的朝会都该散了。”真不知平日是怎么赶上朝参的。
整理好衣装发髻,匆忙抹了把脸就浑浑噩噩往寝殿里跑,鲲娇将他拦住,“陛下刚出宫,陆公子还能追上。”
元灵均的愈合能力超出了陆遥雪的想象,他一壁朝宫外跑,一壁暗自腹诽:头一天还颓废不振,搞得似个废人,隔一夜都能四处晃了。
等他气喘吁吁地追上,见到坐在马背上神清气爽的元灵均,差点惊掉了下巴。居然十分难得的梳起妇人的发髻,戴了簪珥,脸颊粉黛薄施,浅画两弯远山眉,还在额头贴了金灿灿的额山,整个人光鲜得不像话。
元灵均塞了蒸饼堵住他张大的嘴,“看你也是将将起榻,来不及用朝食。”
受惊不小的陆遥雪把蒸饼扒拉出来,“咳咳,陛下没事了吧。”莫不是受的刺激有点厉害。
“出来散心的。”她吃完饼,九万递上水囊,勉强喝了两口却还是吐了出来。
京中来的几位朝臣并不是真的来见皇帝,而是来“请”常山君回京,“请”的方式很多,一是毕恭毕敬的,二是公事公办的,换一人来说也不是什么难办的事,但对方是常山君就另当别论了,皇帝和公子关系僵持,不表示她会任人在眼皮底下拿人,于是这件颇为棘手的事大臣都相互推诿不愿办,推来推去便落到了廷尉监几个倒霉的家伙身上,昨天夜里纠结了一晚该如何对陛下开口,皇帝早上一走,这件事顿时好办多了。
渠奕早料到他们的来意,廷尉监才说了几个字,他就笑着应了一声“好”,倒是让几人措手不及。
“容我去见一个人,稍候便起身。”
公子如此通情达理,他们又怎好为难,况且贵嫔限定在三日内,这才第一天。但公子要见的人是谁呢?
他当然是去见韩媛了。
韩媛在牢狱中境况很不好,整个人瘦成皮包骨,卧在干草上苟延残喘,早不见初时的妩媚窈窕,变成这幅模样她也实在怨不得任何人,是她自作自受。民间过几年安生日子有何不好的,偏要入宫来找不痛快。
见有人在牢门外,她从草堆抬起脸,眯着眼睛瞧了好一阵才认出来人。“是公子。你、你是来救我的。”她喉咙割伤后一直不敢发声,此时颤着声,掩不住的欣喜。
渠奕根本不与她废话,“媛姬,我来只是告诉你,这盘棋你下错了。”
韩媛迷惘地瞧着他,但牢狱光线昏暗,怎么都看不清,她手上又缚着铁链,没法上前,她嗓音都沙哑了,“公子,什么意思?什么棋?公子是知道的,我一直以来心慕你,她也答应我,事后允我和你匿名远走。”
“为贵嫔利用怕是得不到你想要的结果,将我拉下来即便不死也是囚禁,怎可能如你所愿。韩媛,原先我对你还有几分怜悯,迷失本性的人可怜又可恨。”他说完这句,从左手边的甬道走出去。
韩媛栽到在地,不敢相信渠奕方才所言,如果是真的……她连忙爬起,撩开杂乱的头发,露出浑浊的双眼四处探寻,牢门外哪还有公子的身影,仿佛那一幕只是她的一场美梦。不过是想再问最后一句,问一句他对自己到底有没有情,哪怕一丝一毫都能叫她欢喜。
狱吏关上了门,他头也不回地朝大殿走,到达台阶处,一个小男童蹲在那玩耍,见有陌生人来有些怯生地往旁边挪了挪,但一看清他相貌,不可抑制地张圆了眼,嘴巴张张合合。
渠奕竟然看懂了,“我不是你阿爹。”这点他十分确定。
“那我阿爹是谁?”小童也没太失望,又怯怯地问了句,“你认识阿爹吗?他和你长得像不像?”
长得像吗?在那一刻,他突然想到了。有些狂喜,有些无奈,随即眸中突然聚集的神采渐渐熄灭。
元灵均这一散心走得着实有些远了,回宫是来不及的,只好暂时先寻一客邸住下。
去寻客邸的九万在约摸一刻后匆匆返回,对元灵均道:“陛下在此将就一晚。”
身处荒郊野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