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国窥晋而犯兵东海,多年没有结果,这一战对晋国而言至关重要。
不过两军在婺州连续交战了三日,每日从卯时杀到申时,斩敌不计其数,然而寡不敌众,婺州最终失守,吴军围得水泄不通,晋士闭城固守,困了半月城中粮草逐渐减少,人马困乏,一时斗志全无。
定远将军岑邈请缨作先锋,亲率三万精骑夤夜赶至婺州,与婺州守将汇合。元灵均则和岑勉父子率大部队星夜前行,在九月中旬解了婺州之围,晋士一路西行破敌,元灵均拟书传与武安侯霍杞和公孙梓犀,命他二人北上扼住东海要道,绝断输送粮草的饷道,试图截断吴士的生路。
然而在紫石滩援军遭遇忽然冒出的吴士精锐,双方交战,元灵均在混乱中冲散,被敌方主力缠住,岑邈等人助她突围,玉顶乌骓驮着她向东岸狂奔,虽成功避开主力,却和众人失散。
只是她模样狼狈之极,已是不能看了。元灵均伏在河边捧水洗面,抬眼看看四周,不知身置何方,腹中也唱起了空城计。
山中的雾气湿了鬓发,元灵均闭目长叹,牵着马在河滩上漫无目的地走着。
前方一位老人烧着柴火,她解下银袋走上前,“老伯,有没有吃的?”
大概是她的形象太过凄惨,老人家愣了好一阵,“饿了吧孩子,我这里有刚烤好的山雀。”说罢,他低头在身旁的竹篓里捡出一只荷叶包裹。
包在荷叶里的山雀散发着诱人的香味,元灵均大口吞着唾沫,咬下去的瞬间眼泪都险些流出来。
老人家拾起小木棍在火塘里拨了几拨,火苗窜起来,不大一会儿,埋在塘灰里的烤芋散发出淡淡的甜香,他握着竹钳又刨了几下,几颗灰扑扑的芋滚出火塘。
老人手里剥着芋,和她攀谈起来,“娘子想是从前方逃出来的吧,那里可不大太平,好在皇帝亲征,战事也该要告一段落了。”
元灵均仔细地听他说话,心中不禁有些酸楚,“此战若是失利了,东海必被吴国夺去。”
老人家摇头笑道:“东海有杞树,老朽倒是信心十足,要知道当年的晋国不擅海战,是霍家老侯爷谏言组建水军。”
他说的一点没错,霍家擅海战,霍杞又是自幼随同老侯爷镇守东海,对东海的地势十分了解,有关军事布防没有谁比他更了解,因此在她掌握朝政后的第一件事便是将霍杞调回东海。
元灵均没有再说话,拾起一颗芋,有些烫,两只手左右颠簸着。
饱腹后,火塘的火小了,老人家收拾好竹篓准备回家,元灵均把银袋偷偷塞进竹篓,也牵好马准备回大营。
然而,她好像真的迷失了方向。
岑邈找到元灵均时,她正在凤安城外的路口吃馒头,若不是腰带里露出的退刀刀柄,岑邈不敢相信,眼前这个衣衫褴褛蓬头垢面的人会是女帝。
“陛下,臣来迟了。”岑邈解下斗篷披在她身上,又取来水囊给她。
晋王失踪这几日大营全面封锁消息,吴国没能得到情报,否则后果难以想象。
元灵均饮足水,脸色还是铁青的,“前方战事如何了?”
岑邈拱袖禀道:“主帅不允休战,战事如常,吴国集结了全部兵力于紫石滩,兰王也已率第二路军队顺利和武安侯会师,飞书传给陛下,但陛下未在大营。”
“迟早会到这天,朕准备好接受任何结果,而吴王也该对他的行为付出应有的代价。”元灵均擦去唇边的水迹,捂了下肚子,“身上可带有干糒?”
年轻的将军微抬了眼,遂反应过来她是饿了,立即吩咐属下将携带的干糒拿来。
元灵均用脸上那双黑白可辨的眼珠盯了好一会儿,伸手将那吃到想吐的馒头拿过来,细细地嚼着。
战事不容耽搁,君臣几人飞马回到大营,正是众将应卯之时,主帅岑挚在帐中照常部署军力,作出应敌之策。
元灵均坐于主位上,对主帅的建议表示赞同,同时发表自己的见解,她在军事方面还是缺乏经验,当是以诸将讨论的战术为准。她是皇帝,帝王亲征多是鼓舞士气,鲜少会亲自出战,于是命护卫她安全的符飘暂归定远将军岑邈调派。
苍山负雪,明烛天南。
两军再次对阵紫石滩,数十万雄兵铺天盖地地涌来,迅速将晋军悉数淹没,敌众我寡的情况下,晋士以一对十,这一仗尤为艰难。
伐鼓进军,嘶杀声震破天际,双方的钲鼓声一声高过一声,传达军事命令的号角激起士兵的斗志。
晋士奋勇厮杀,气势逼人,隐约有力压敌方趋势,这时候,原本已在人数上占据优势的吴国突然冒出了一支骁勇善战的骑兵,直捣晋士心腹,硬是将晋国军队劈成两半。
先前靠的是勇猛,此刻人数倍增,体力不济,晋士已抵不住对方数倍军力,到黄昏,岑挚不得不鸣金收兵。
将官清点伤亡人数,晋国军队的伤亡格外惨重,岑勉老将军身上大小伤口多达十处,主帅岑挚后背亦是被砍了一刀,其余的将士均有程度不同的伤势,伤医和药物一时紧缺。岑邈报完伤亡人数,元灵均十分沉痛。
大营外满目皆伤兵,四处充满了低落的气氛,她所经过之处,士兵们伏跪下来抽噎,战争的失败,同袍的牺牲,他们陷入了巨大的阴影。
元灵均拖着沉重的步伐走到人群中,一个年轻的士兵刚刚死去了,他的年纪不过十七八岁,还未成家,家人不在,只有同袍为他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