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个月丧礼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书衡每日看书写字涂鸦,抱着小弟弟逗逗大弟弟,平白省去了不少交往麻烦,日子也过的很悠哉。听说文和县主在端午节夜宴上又大火了一把,中秋宴上和蕊郡主照例出尽风头,听说靖安公主有了身孕,听说辅国公诰命又预备出手找儿媳,书衡只当故事听一听,略作一笑。
入了秋,很快就是皇后的千秋节,后宫嫔妃命妇诰命一齐进宫朝贺。因为小弟弟书衍有点发热,袁夫人没有出门,书衡便自己带了礼物入宫来。
皇宫进了太多次,如今也已习惯,不觉得忐忑也不觉得十分荣耀。下了宫撵,书衡直接到永宁宫请安。袁妃娘娘果然已经在那里了。按品梳妆,凤冠沉腾腾的压着,看起来实在是----很累!她就坐在皇后的旁边,端庄可亲,并不多话,看到书衡来了,便笑着起身拉她过来:“到底大了,我说着叫你进来,可惜丫头大了竟也忙了,我也叫不动了。”
书衡忙道:“贵妃这话折煞书衡了。我是前几日有点伤寒,怕过了病气呢。”
“姑母给你开玩笑呢,瞧你吓的。”袁妃娘娘细细摩挲着她的面庞:“好标致的模样。好久不见,衡儿长大了。”说着便拿帕子拭泪。
“阿雪,我的好日子,可不许你伤感。”皇后娘娘笑着开口。她的身材业已发福,容貌也不复鲜艳,圆圆的团子脸,笑的时侯眼角的纹路清晰可见,又对书衡道:“回来就好,靖安那丫头总念着你呢。”
书衡忙上前一步,规规矩矩下拜:“恭祝国母千岁,福如东流水,寿比南山石。”
“好孩子。”皇后亲自伸手搀了她起来,细细端详一番,笑道:“真是好个模样,有阿雪当初的味道。鼻子尤其像些。”
袁妃尚未开口,另一位妃嫔立即便应道:“姐姐这话差了,有当初的味道,便没有现在的味道了吗?袁妃妹妹可是当初的天外玉枝晶莹雪呢。”
书衡听声便晓得这人是李淑妃。作为宫中资历最老的妃子之一,她理所当然的的坐在了皇后的右上首位。身穿大红宫缎绣彩凤缀明珠锦衣,头上一只朝阳五凤牡丹钗,凤首一块大红宝映在眉心,眉上还染了金粉,唇涂脂,眼尾晕红。前后两对共四只翠色玉兰花蝴蝶首四垂米粒珠大步摇,项上璎珞联缀五福金印,五彩缂丝鸾凤衣.李妃最爱这样的装扮,凡是能抢走风头的场合,她都会玩出花样。然而说实话,她的面相挺显老,属于经不起岁月磋磨的那种。如今珠光宝气只显出她的枯萎来。
这种情况下,袁妃是不适合开口的,皇后又向来不擅长这种精致的拌嘴,书衡走到李妃面前微微屈膝行了一礼:“娘娘此言诧异。贵妃姑母风仪湛然,荣宜能及一半,便觉有幸,不敢奢望更多。”
“袁家侄女倒是如此谦和恭敬,难怪连陛下都喜欢。我们家的孩子是求都求不来呢。”这话题转的颇为生硬,不晓得为何就谈到她们家孩子身上去了。
书衡抬眼看去,便发现这是张丽妃。张丽妃那端庄有余显不出特色的脸庞如今优势愈发明显,她的模样竟未大改。书衡立即想到了上京河边与张蝶衣的冲突,没料到这个女人如此记仇,耿耿于怀到现在。
不过书衡并不打算逢迎讨好这个女人,纵然她的风头从五年前开始一直不弱。于是便不致歉也不宽慰,只淡淡笑道:“圣心难测,爱我责我都是恩赐,我只恭恭敬敬领了。”
张妃被不软不硬噎这么一下,一时无话。书衡立即走到皇后面前:“我准备了贺礼,请娘娘过目。”
李妃嗔了一声:“定国公或者袁贵妃竟然没教过你宫里的规矩?便是没教过自己也进了这么多会了,难道不晓得内廷贺礼是要先送到内务府去的?被检验过,核查过,登记过,太监宫女筛选过,才能送到主子面前的。”
书衡定定的看着她:“我知道。”再不解释一字。皇后立即开颜笑道:“这又是什么要紧的?我倒是喜欢当着所有来客的面拆礼物呢!”
书衡温和的笑了,她伸出双手轻轻一拍,红袖蜜桔立即抬了一只四四方方的木盒子过来。放在大托盘上,托盘上衬着杏黄色绒衬。那木盒子的锁头却是一只精巧的羔羊。皇后一看,果然欢喜,亲自来打开盒子,那里头赫然是一座紫檀木四羊根雕,一大羊三小羊,那小羊其中一只有细细小小的角,显然是一只公幼羊,其他两只则是小母羊,根雕下方则有四个字,乃是书衡请袁国公书写,再请人刻上的,乃是“福寿永宁”。
这根雕的寓意非常明显,她和她的皇子皇女就是幸福的一家子,如同这羊儿一般,安详和乐,而皇后又恰好住在永宁宫。这位娘娘没什么文化,所以诗啊画啊还是算了,但珠宝什么的又太俗。送礼不在贵,而在巧,合对方的心意才是最重要的。这寿礼她自然是喜欢的。“这雕刻的也忒像了。”皇后爱不释手的抚摸着那小羊的脊背和颈项:“这眼睛多水灵,刻的好,羔儿看着母羊就是这样的眼神了。”
书衡笑道:“这原是鲁班局的大师傅亲自操刀的,有天工大手的名号,能给娘娘献礼,是他们的荣幸呢。”
皇后自然开怀,一叠声的叫赏。
李妃娘娘又不屑的哼了一声:“坤为乃是凤身,百鸟之王,没听说送羊的。”
书衡诧异的看向她:“陛下的儿子自然是龙子,那当年陛下赐给二皇子殿下一只墨玉哮天犬,又做何理解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