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琦峰斜坐在沙发上,右肘支在扶手上,左手夹着一根烟,首长笑着道:“老周,烟少抽点吧,你看这房间里被你弄得乌烟瘴气的。”
周琦峰呵呵一笑:“老啦,也不知还能活几年,到这个时候再戒烟,没那个必要了,人这一辈子,多多少少还是要保留点爱好的。”
首长轻笑了一声道:“算了,我也说服不了你。今早的事情你都知道了吧?”
周琦峰弹了一下烟灰,道:“你这么做,我觉得有些揠苗助长了。”
首长微微一笑道:“不经历风雨,怎会有彩虹。”
“唉,其实我最不喜欢的就是考验这两个字了。”周琦峰轻叹了一声,“这孩子,不容易。”
——如果陆渐红知道这两位巨人口中的他还是个孩子,真的恐怕要吐血,有四十几岁快五十了的孩子吗?
首长的神情有些严肃:“他还需要说服力啊。”
…………
傍晚时分,夕阳的余晖透过斑驳的树影照进来,在地上留下隐隐约约的金黄色的影子。水泥路两侧各是一排笔直的水杉,地上落了一层层的水杉叶子,形成了薄薄的一层垫子。
水泥路上,一个人推着一辆轮椅缓缓前行,脸上带着微微的笑意,在轮椅的后面还缀着几人。
轮椅上祁加平也微微笑着:“陆书记,这么忙还来看我,真不知道怎么谢你。”
陆渐红浅笑着道:“老祁啊,你这可是在怪我一直没来看你了,这个地方不错,合适疗养,现在身体都还好吧?”
“离开了那个圈子,人也轻松多了。以前啊身体好的时候看不开放不下,现在放下了,才觉得并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不适应的阶段已经过去了。”祁加平一脸的轻松之态,这场病也让他感受到了家庭的温馨,更是让他有所感悟,这世上并非只有一件事情,还有更多有意义的存在。
“能看得开就好。”陆渐红笑着道,“不知道什么时候我才能像你这样放得下啊。”
祁加平笑道:“不在其位,不谋其政,你的担子重着呢,你放得开,上头未必放得下你啊。总理昨天也来看我了。”
陆渐红微微怔了一下,祁加平笑着道:“难免要提到你的事情,总理说,路还很远。”
陆渐红默然推着轮椅微微向前走着,在体会着四个字的意韵,倒是祁加平看得敞亮,笑道:“陆书记,你跟首长夜谈的事情我也知道一些,看得出来,首长很重视你,只是即便是首长,也不能一手遮天,还需要那帮老人的一致认可啊。”
陆渐红原本就是聪颖绝顶之人,祁加平在边上点了一下,陆渐红立即一点就透,笑着道:“我倒是有点着相了,一切顺其自然吧。”
从初始的兴奋中冷静下来,陆渐红觉得首长如此高调,非常不符合他的个性,以陆渐红对首长的印象,完全是内敛深沉的,事出反常,自然有问题,倒不是首长对他有什么阴谋,而是首长故意把他捧了起来,其目的只有一个,向外界宣布对陆渐红的满意,而在这个特殊的时期,陆渐红被这么一捧,所承受的压力完全超出想像。看来首长还是要锤炼自己啊,陆渐红的脸上闪过一丝无奈的苦笑,天将降大任啊,没有办法。
祁加平留陆渐红吃晚饭,陆渐红没有留下,有个病人,再让他家属忙活,实在不成体统,临走的时候,陆渐红跟他家属说,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吱声,跟老祁一场同事,更是一场朋友。
陆渐红的这个承诺虽然没有什么实质,但却是非常重的承诺了。
看着陆渐红等人离去,祁加平的脸上写满了笑容,老伴在边上道:“老祁,人家来看看你,你就这么开心?”
“我开心不是因为他来看我,而是……唉,我还真不知道怎么说,等着瞧吧。”
一份内参摆在了陆渐红的面前,在拿到这份内参之前,陆渐红正在浏览《前沿》的网络版,突出理论性、思想性和实用性,着重对重大理论问题的宣传和对社会热点问题的及时报道。这几期的杂志无论是内容还是质量都有大的突破,看得出来,书德宪是下了一番功夫的。
随后市委秘书长康友伟将这期内参送了进来:“书记,这是内参。”
康友伟稍显累赘地强调了这是内参,让陆渐红有些好奇,就是十分钟之前,陆渐红接到了舒平打来的电话,也提醒他看一看这一期的内参。
翻开封页,陆渐红不由一呆,第一篇便是题为《我国的发展与改革方向》的文章,而下面的署名赫然写着他陆渐红的名字。
急不可待地看了下去,陆渐红的眉毛便拧到了一起,这篇文章洋洋洒洒数千字,写的完全是他跟首长夜谈时的内容,几乎未加丝毫的掩饰,笔风犀利,一针见血。
康友伟垂着手站在一边,当看到这篇文章时,他也是咋舌得很,内容写得很实在,点出了当前的事实局面,但也正是因为其实在,也把这篇文章的作者推上了风口浪尖,因为其中不少观点与传统的思维还是有很大的抵触的,尤其是一些改革的措施更是尖锐得很,引用原文中的一句话,乱世当重典,这五个字所引起的会是何等浪潮,并不能想像。
陆渐红也是吃惊得很,这篇文章自然不是他写的,而知道谈话内容的自然只有首长和舒平。
合上内参,陆渐红的脸上没有什么太多的震惊,道:“你先去忙吧。”
康友伟犹豫了一下,还是道:“陆书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