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金陵郊外的树林之中,闪现着三两点灯火光明。(百度搜更新最快最稳定点,在这幽黑的林子中,仿佛是妖物的眼睛。
“他怎么还没来?”一青年男子声音里满是抱怨。这男子身长玉立,话音里有些苏浙方言的味道。
“约定的是三更,还差着片刻,你且等等。”说话的是个中年男人,眉目温和。
“放心吧,那小子一向很是准时。”第三人是个老者,鹤发鸡皮,眼神却很是锐利。
这三人都是黑衣一身,隐在夜色之中。
沙沙的声音传来,并不是脚步声那般一下一下,而是绵长连贯的。三人都是熟悉这声音的,此时便确定了是那人来了。
“让我耽搁一天,是有什么事?”来者语气不善,冰一样。
中年人上前一步:“赵宋这次是想耍什么花招?”
“和亲。”
“哦?……送公主来还是要李唐公主?”
“赵宋嫁公主。人选未定。”
“那么这边态度如何?”
那人忽然冷笑一声:“你们李唐的家事,拿来问我,是不是可笑了些?”
青年便一脸不耐地插话:“问你就是问你,你反问我们什么!”
他不语,冷哼一声。老者便问:“你有什么要求?但说无妨。”
“今天冒出来的那个霍湘震,”他说,“我要你们承诺,绝不对他出手。”
青年闻言便冷笑嘲讽:“你不恨他么?你可要想清楚,要不是他,你怎么也不会沦落到这个地步。”
“这和你没有一文钱关系。”他依然冷言如冰,“就算要千刀万剐了他,也得是我亲自操刀。别人自作聪明或是多管闲事,那不过是在妨碍我罢了。”
青年语气轻佻:“嘿你这小瘸子,怎么跟会未卜先知似的?”他说得轻松,“我们今天还商量要不要帮你弄死他呢,毕竟要不是他……”
“闭嘴。”楼辕冷冰冰打断了他。夤夜潜出驿馆,到了这郊外林中,与李唐齐家的人私下会面,交谈的更是机密要事……不论是送到哪个青天衙门,大概都会被判个私通敌国吧?
楼辕憋回了那齐氏青年的啰嗦,慢悠悠继续说:“你们的司礼官和皇上商谈利弊呢,不过看样子你们那个昏君倒是甚为欢喜,因为尚未确定让那个皇子迎亲,因而一直是密而不发。不过看起来,九皇子机会大些。”
“难怪九党的人近日如此猖狂!”青年愤慨道,中年人制止他一下,毕竟有外人在。
楼辕看得清楚,冷笑:“你们李唐狗咬狗的事我半点兴趣都没有,随便避讳不避讳。还有事么?没事我回去了。”说完,也不等回答,自己费力地转过轮椅,打算离开。忽然又好像想到了什么一样,停了下来:
“对了,还有。下次给我消息,别把纸条夹在吃的里。恶心死了。”说着,扔下一张纸条,上面还沾着章鱼烧的面糊。
青年不满:“我弟弟亲自动手做的,你有什么不忿啊?再说后面给你那份是干净的!”
“那份是我大哥掏了钱的。”楼辕慢悠悠的语调还是带着那股欠揍的劲。说完要离开了,老人忽然对青年使了个眼色,青年便从怀里掏出个小瓷瓶,抬手向楼辕掷去。楼辕感觉到劲风,没等回头,已经被打到了后脑勺。闷哼一声,捂着后脑回头瞪他们:“你们这是做什么?!”
青年佯装无辜走过去捡起地上的小药瓶给楼辕:“对不住,忘了你武功尽失了,以为你接得住呢。来,这是你这个月的药,你谨慎别让他们看见。”
楼辕仿佛是受了侮辱,表情愠怒:“不信任我直说便是,何必来这一手!我腿上经络不通根本运不得气,你们早就知道!”
被识破了,真是尴尬。老人摆手,发挥了死不要脸的厚脸皮精神:“楼小公子不必如此恼火,我齐家习惯谨小慎微,难免多心。毕竟小公子贵为楼家血脉,没有协助我李唐的理由么。”
“你不是知道么,”楼辕狠狠瞪着他,幽绿的那只妖瞳似乎在发光,“我跟楼家根本没有亲情可言,养大我的不过是一只妖龙。我喊他一声爹不过是因为我死去的娘罢了。李唐还是赵宋,谁统一谁关我什么事?”
“呵……半妖啊,果真是冷血无情!”
“和你们有关系吗?”带着煞气的话撩在夜风中,随着渐远了的沙沙声,楼辕没再理会他们。
中年人看了身边青年一眼,青年点头,飞身到了树上,一路追踪而去。
更深露重了,春寒还是料峭的。楼辕默默回到了驿站后门,停了下来。门前是sān_jí石阶的地基,轮椅自然是上不去的。青年一眯眼,停在树上,隐藏在树影中,等着看会不会有人出来接应楼辕。
就看到楼辕是回手拆解下了轮椅的椅背,原来这椅背是两块厚木板用三个活页轴在一起的。只见楼辕双手撑着扶手,慢慢从轮椅上挪了下来,坐在台阶上。将那两块木板架在台阶上成了个斜面,楼辕再伸手将轮椅从斜面下拽到台阶上。青年看着就是皱眉,这个小瘸子……
把轮椅拽上台阶,竟然也让楼辕累得微喘。青年这倒是理解得了,那小瘸子腿被废了,周身经脉不通不说,身子骨可能是比健全人还差些。青年看着楼辕又把那木板收回来,折成椅背原貌,装回轮椅,然后再自己爬回轮椅上坐稳。此时居然已经累出了一身细汗。弯腰掸了掸身上的细灰,而后回头看着门口的高树冷声道:
“齐公子,你可看够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