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妃借着长明灯的烛火点燃手里的素香,香火闪烁,燃起缕缕青烟,萧妃把素香递向唐晓,“你是第一次来这里,去,给你大母上柱香。 ”
——“母妃…”唐晓没有伸手去接。
“大母知道你活着来到岳阳,一定很欣慰。”萧妃没有收回手,她绿色的眼睛深望着这个儿子,口吻里没有惊慌,没有激动,平静的像一汪没有波澜的池水,让人无法看出她真正的心绪,“母妃也很欣慰。你…还活着,活着到了我身边…是不是?唐-晓?”
——“母妃…”唐晓身姿凛凛,挺拔得如同一颗不会倒下的松柏,眉宇间的傲气与穆陵无异,恍如一人,“是怎么知道?”
“你是我生的,我怎么会看不出来?”萧妃把素香塞进唐晓手里,“去,给你大母上柱香。”
唐晓没有再迟疑,接过素香走向案桌,把素香奉上,注视着大母的牌位,直直跪在蒲团上,深深埋下头颅。
——“你叫唐晓?”萧妃幽声道,“其实,你的本名,该是叫做——萧瑭。”
“你深居宫中,怎么会知道?”唐晓惊道。
“我怎么会不知道?”萧妃看着缓缓站起身的唐晓,“你的名字,是我取的。刺墨把你偷换出宫,我用草燕传书,写下一个瑭字。瑭璧坚韧,犹可雕琢,以成大器。我知道刺墨会把你带去蜀中,就替你选定这个瑭字为名,希望你坚韧的活在蜀中,如璞玉一般。萧瑭,唐晓…你千里迢迢寻来岳阳,藏匿这里改名换姓…为娘的期许竟然实现——你果然坚韧隐忍,雕琢成器。为娘的是该欣慰,还是…”
萧妃双目闭上,两行泪水簌簌滑落,“我都还没见过你原本的模样…”
“你,是什么时候看出来的?”唐晓心如钢铁,不再会随便被什么打动。
萧妃没有拭去脸上的泪水,“假的就是假的,仿形却难以仿魂。就算没有人告诉我,日子久了,我一样可以看出你并非是陵儿。你就是你,你明明也是我的骨肉,为什么要换成别人的脸?”
“我就是我?”唐晓仰头大笑,“母妃,我若是顶着自己那张脸,怎么以皇子之身踏入皇宫?恐怕只要少许声张出去,父皇就会下令诛杀我。我是一个早就死了的婴儿,活着没有谁会高兴,只会让人觉得恐惧,爹娘如此,兄弟也是如此。”
——“活着没有人会高兴…”萧妃面露大片的失望,唐晓不敢直视她的绿眼睛,踱步避闪开来,“十月怀胎,我豁出性命生下你们兄弟,你竟说你活着没人会高兴?萧瑭,你太让我失望。”
“我不叫什么萧瑭。”唐晓冷冷道,“我叫唐晓,萧瑭已经死了,蜀中大旱,他已经死了。”
萧妃伸手执起母亲的牌位,看着上面的字迹良久没有说话。唐晓顺着看去,冷笑了声道:“青灯佛语,安抚不了惨死的故人,也弥补不了所有的失去。这个小庵堂不过是活着的人聊以□□,减轻罪孽的地方,不会让生者动容,更不会得到原谅。”
——“愿吾儿离苦得福,往生极乐”。萧妃字字念出,痛彻心扉。
唐晓扯过母亲手里的牌位,凶悍看着背面她念出的字迹——“愿吾儿离苦得福,往生极乐”。唐晓叹笑道:“母妃不会真的以为,让一个老师太日夜给我诵经祈福,往生就真的可以让我早登极乐?”
唐晓狠狠甩开牌位,“命运作弄,我不过就比弟弟早生片刻,就活该落得这样的下场?”
“刺墨冒险救你,把你带去蜀中,是想你可以有一个新的人生。”萧妃喘息着,“留在宫里哪里是什么好事?我做梦都想回到老家,采桑农耕,做一个平凡的桑女…你弟弟在皇宫步步惊心,日子又谈何好过?”
——“他挨过饿么?”唐晓冷笑,“他见过亲人一个个在眼前饿死么?他有过濒临绝境就要死去的感受么?他,有过拼了命只为活下去么…”
“上林苑,你偷梁换柱,置他于死地…”萧妃深吸着气,“那是不是濒临绝境?你们虽然没有兄弟之情,但还有血脉之亲在,你太狠心…”
——“所以他死了。”唐晓竖起食指贴住母亲的唇,“他不用苟且的活着受折磨,死是解脱,我是帮他。”
萧妃看着唐晓薄情冷酷的脸,周身溢出深深的凉意。
唐晓舒展着手臂,唇角勾笑,道:“母妃痛心死去的儿子,却又得回一个失去的儿子。于您来说,没有什么不同。您大可以把我当做他,事实上,我已经是他。齐国太子。您是我生母,对您的顺从孝道我只会比他做的更好,将来的帝业宏图我也会替他坐稳。母妃…”唐晓朝萧妃伸出手去,“你我失散多年,窗户纸捅开也好,是您说的,血脉亲情永远都不会改变,您,就是我的母亲。您是一定会藏下这个秘密,只属于我们母子的秘密,是不是?”
见萧妃颤动着单薄的身体,露出女人的软弱,唐晓对峙着她绿色的眼睛,压低声音道:“不论是谁告诉您真相,真相已经成了事实,不要去试着改变逆转。弟弟已经死了…您只剩下我,您亲自取下名字的——萧瑭。从今往后,您不用再觉得愧疚,我会一直陪在母亲身边。”
萧妃没有攥住唐晓递来的手心,她似乎看见唐晓手里握着锋利的匕首,就要刺进自己的心脏。
——“他不会甘心的。母妃想说服他?绝不可能。”
穆陵说的不错,唐晓心如铁石,无法逆转。亲情根本无法打动这个男人。
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