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萧厚再次醒来的时候,天色已经有些暗沉了。
林江东随侍在一旁,听到动静立即道,“殿下,您还觉得哪里不舒服?在下去给您叫大夫。”
萧厚抬手制止,“不用。”
林江东看着一脸面无表情的王爷,心中深深叹息,王爷才刚经历过丧妻之痛,如今又被告知,这么多年报错了仇,就算是铁打的人,也无法承受这双重打击。
若非心性坚强,恐怕早已崩溃。
如今王爷还能保持冷静,已经是实属不易了。
“王爷,您相信王公子所说的话吗?”林江东提出了自己的疑问。
萧厚此时闭目靠在床壁上,闻言也没有睁眼,就这么平而缓地应着,“先生还记得多年前我们拿到的一份手稿?”
林江东闻言立即回想着,“记得,是您外公写给王家,说洛家近阶段发生了不少令人匪夷所思的事情,处处受到掣肘,恐怕要发生大事,想将您的母亲以及几位年幼的稚子托付给他,让他先带到江南避避风头,然而这份书信似乎没有来得及送出去。”
萧厚露出一抹嘲讽的笑意,“不是没来得及送出去,而是外公已经发现了在暗处里对付他的人是谁,所以这封信送出去,定会连累自己的至交。官尚且还可以与官斗,但怎么可以可以斗得过那一手遮天的君王?当初我们忽视了这封信,如今本王结合王钰的话,才知原来当时洛家已经被人设下了局,一步一步被蚕食。”
“这——”林江东讶然。
“先生啊,本王是不是很失败,做了这么多年的谋划,到头来居然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可笑可笑!”萧厚抬手覆在双眼上,盖住了满脸的情绪,然而却遮掩不住浑身散发出来的悲凄。
林江东看到这样的王爷,于心不忍,可是却不知如何安慰。
这时候,外面忽然吵嚷起来。
林江东迁怒,“谁在外面喧哗,打扰到王爷休息,都给我拖出去重罚!”
“先生,是王公子吵着要见王爷。”侍卫进来低头禀报道。
林江东正要让他将人带下去,却听到王爷道,“让他进来吧。”
虽然担忧他的身体,但林江东也不敢违背他的命令,只能让人将王钰带进来。
王钰还是一身粗布麻衣,脸上的焦虑和担忧在看到萧厚后,顿时消散了不少,但他还不敢放松,快步走到榻前,语气忧心地道,“王爷,您的身体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会让自己受这么重的伤?”
“这似乎不是王公子该问的。”林江东冷声道。
就在王钰难堪时,萧厚抬手道,“给王公子搬个椅子。”
王钰有些受宠若惊,紧接着又听到萧厚道,“先生,你身上还有事要处理,就不用在本王跟前伺候了。”
林江东看了眼王钰,思索了会后,才点头离开。
“王公子,你找本王有什么事?”萧厚语气疏离,神情淡漠。
但是王钰却没有因为他的冷淡而退,反倒是挂起慈爱的笑容,姿态也如长辈般关心道,“我也没有什么事,就是想来看看你,身体怎么样了,今早你吐血的样子把我吓坏了,你要好好养身体,才能平安健康,不辜负你母亲对你的期望。也不要想着报仇了,好好活下去才是重要的。”
“难道灭族之仇,夺妻之恨,王公子能够咽得下去吗?”萧厚冷眼看他。
“这血海深仇,怎么可能会忘记?连做梦都不得安生,可是——”王钰苦笑了一声,“恨再深,痛再苦,我也无能为力,这么多年过去,恨到已经麻木了,若不是当年你母亲被送进宫里,我恐怕也不会苟活于世,后来她逝世了,我也想着就这么随她去了,然而她在临死之前,却托人留给了我一句口信,让我看着你好好活下去。”
这一番话,让萧厚愣了愣,望着这个年纪不该有的满头白发以及沧桑的王钰,忽然能明白他的苦,若非母亲的交代,恐怕他就能解脱了。
人生最痛苦的,莫过于所有人都离开了,而自己却孤独地挣扎于世。
“原本我不过是想在一旁默默守着你,看着你平安直至我老死,只是没想到你会突然受伤,所以我才出现。很抱歉,我不该打扰你平静的生活,让你知道了这样不堪的过往。”王钰摇了摇头,浑浊的眼泪从眼眶流下,“是我辜负了你母亲的交代。”
“我母亲交代你的事你已经做到了,告知我真相,对我来说才是真正有用,”萧厚的声音已经不复之前的疏离冷漠,温润如玉的脸上浮起一抹哀思,“相信我母亲不会怪你的。”
王钰抹了抹眼角的泪,激动地哎了一声。
然而他很快就又想起了什么,“你之前说要报仇,不会是真的吧?”
“我像是那种说假话的人吗?””萧厚收起了脸上的情绪,呵呵冷笑道,“我谋划多年,隐忍吞声,为的就是有一日能够手刃仇人,让他们尝尽当年我母亲的痛苦。”
“孩子,你不要冲动,你是斗不过他们的——”王钰急切着想要劝说他,然而萧厚却抬手止住了他接下来的话。
“我活着,就是为了复仇,这一点你再怎么说,也无法改变。”
他脸上的坚定和语气里的不容反驳,王钰张了张嘴,最后只能合上,但是眼里仍旧是不赞同。
“王叔可有去处,如果没有,就在王府里住下吧,我会交代管家好生安置你的,不会让你受委屈的。”
见他一脸无奈地看着自己,萧厚身上的冰冷威压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