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下,祈父之官。人数不过几百,可自己辖下的安庆府也是刚刚才收复的,钱粮都不甚宽裕,维持手下的三万多人已经很紧张了,这还是建康之战分得的缴获颇多,不然就连这趟出兵都很难成行。
“领他们去后营暂且先充做厢兵,等回了安庆府再说,以后再有这等事也是如此措置,也让他们多想想,是不是愿意刺上这一回字?”张世杰深知不是走投无路又没了田产,这些人怎么也不会选择投军这条路,其中多半还有和鞑子的仇恨在里头,他摆摆手直起身,看着远处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远处的村庄烽烟滚滚,他知道这是百姓离开之后他的部下放的火,虽说安庆府离这里如此之近,可一条分界线之后就是两个国家,再要想回来还不知道是哪一天,人离乡贱,怕是只有梦中才会想起了。
不走也不行了,李庭芝发来的沿江制置司钧令就在他的手上,鞑子在大举征兵不望而知将会有什么动作,这也是他出兵拔了这个钉子的主要原因。此番将整个县城大部百姓都迁走,好歹就有了一个缓冲的地界,否则自己的防守压力太大了。
待到城中百姓走得差不多,他亲领的中军也将要开拔上路,骑在马上回望着这片土地,张世杰心中有些感慨。荆湖之地近在咫尺,自己领着大军却无法寸进,和那些一步三回头的百姓一样,大家其实都是失去家园的可怜人罢了。
“驾!”看到县城中也燃起了大火,张世杰扬起马鞭就是一下,胯下的战马长嘶一声,张开四蹄开始加速。在他的身后,三千余骑兵徐徐而行,列成整齐的行军队伍跟在了自己的将主之后,扬起的尘土扑天盖地,百姓们却不以为忤,有这样的强军遮护,让他们对于新的家园生出了几分期盼。
“粮米,本官只要粮米,告诉他们无论如何先运一些来,再迟了恐怕就会有不测之事,他们既然到了本官的地面上,那就是我大宋子民,鞑子弃之,本官却不能不管。”袁洪的声音在他的州衙府内回荡着,整个人也同他的语调一样急切,挥动的手臂都快到了属下的脸上。
也怪不得他着急上火,原本太平州境内被鞑子屠了一个上县,余下的大都跟着到了建康府,等到战事平息了,却有大半的人不想再回来了。谁不知道这里已经是对敌的前沿之地,如果鞑子再来又得跑,百姓心里哪能没有计较,再说了,建康城的坚实是有目共睹的,谁不想着能靠得近些,兵荒马乱的保住性命比什么都重要。
因此,他来的时候准备的粮食并不算多,除了供应为数不多的驻军之外,根本没有多少节余。可哪曾想,最近突然从隔壁的池州一带来了大量的难民,原本还以为不会很多,怎知道后来越来越多,他已经动用了驻军的口粮,看样子仍是不够。
池州在鞑子溃兵的劫惊之下已经几乎成了白地,他们抢的最多的就是百姓的粮食,因此这些逃难的人大都已经饿了好几日,能坚持着到这里的殊为不易。只怕这一路上......袁洪根本不敢深想,他亲眼看过这些人的惨状,瘦成骷髅一般的脸上一双眼睛发着惨淡的绿光,若不是有军士维持着,他们怕是连人都会吃!
饱读诗书的袁洪被彻底震撼了,他心心念念的只有一个,决不能在自己的治下发生易子而食这种事!因此,除了赶紧派人去建康府催粮,他不得不将所有的重心都转到了这上面来,连日里的不眠不休,让他形容憔悴之余也有些情绪失控。
“官人,你已经尽力了,如今阖府上下都消减了用度,就连桷儿也不肯再多添饭,直嚷着要省下来留给饥民。咱们只能做到这地步了,你再这般自责也是无用,若是你也倒下了,那城外那些饥民就真的没有生路了。”
打了一个眼色让那些小吏们都退了下去,他家大娘子的温柔话语如春风一般将他的火气吹拂开去,袁洪被她按着坐了下来,干脆就这么躺在了椅背上,袁娘子轻轻地揉着他的双肩,堂上一片宁静让他的心也慢慢平复了下来。
他家娘子说得很对,自己是绝对不能倒下的,根据刘禹的提点,他到这里来的首要之事不是安排百姓重置生产,而是抓住这难得的时机修葺城防,以迎接鞑子的下一次可能的进攻,不管怎么说,有一个坚固的城防,让人心也会更加坚定一些。
整个大宋境内,估计除了蜀中,没有人再比太平州内的这些百姓更加痛恨鞑子了。袁洪深信,只要自己能弄来粮食保住他们的性命,他们之中每一个人都会不惜命地跟着自己,与鞑子拼杀到最后一刻,所以,他希望能多救活哪怕一个也好。
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他不是神仙,变不出粮食来,建康府那里能不能给,能给他多少,都还是未知数。为此他甚至派人过江去对面的无为军和和州借粮,明知道那里也是新复之地,可怎么也比自己这里强些,就算是“病急乱投医”也顾不得了。
野鼠、爬虫、甚至树皮、草根,只要是能入口的,他都发动人去收集,会捕鱼的去大江上捕鱼,会打猎的去山野间行猎。在粮食没有运到之前,就靠着这些点子,他们竟然也支持了这许多天,袁娘子的这一句“尽力”他的确当得起。
“这是江南啊,娘子,在我大宋最为富庶之地,居然还会出现饿死之人,你能想像得到吗?可这一切就在我等的眼皮底下发生,为夫却无能为力,怎不叫人痛心疾首。”袁洪喃喃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