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间偏厅铺着粗犷而干净的木板,雪白的墙上写着一个偌大的“剑”字,笔意霸气十足,狂放不羁,除此外墙上再无一个污点。厅正中只摆放着几把椅子和一张桌子,桌上放着一套古朴茶具,没有泡茶就已散发着淡淡茶香,也是厅中唯一的家具,简单的没有一点家的感觉。忽然精舍小门打开,一身白衣无暇的柳少卿负手走出。洛天初起身道:“柳庄主,一向可好?”柳少卿面无表情的看着他,道:“你我已割袍断义,你还来这里干什么?”洛天初道:“袍可以割,义未必断,不然柳兄也不会见我。”
柳少卿的一双眸子冷如寒冰,淡淡道:“你怎知我见你不是为了杀你?”洛天初叹道:“因为柳兄身上没有杀气。”柳少卿忽然厉声道:“你可知你伤了雪儿有多深!若不是她逼我立誓不找你的麻烦,我且能放过你!”洛天初低着头道:“是,她。。。她还好么?”柳少卿轻蔑一笑道:“你还有脸问么?”洛天初惭愧道:“我愧对雪儿,我这次来就是专门向她赔罪的,我不求她能原谅我,但我一定要当面向她道歉。”柳少卿道:“你以为道歉就能安慰被狗吃了的良心么?我偏偏不让你如愿,我才是雪儿的丈夫,让不让你见我说的算。”洛天初道:“庄主要我怎样做才能允许雪儿见我?我愿意为此付出任何代价。”柳少卿冷笑道:“任何代价?”洛天初坚定道:“任何代价。”柳少卿道:“我要是想要你的命呢?”洛天初毫不犹豫道:“可以,不过请庄主宽限我三个月,等我从临安回来后自会引颈受戮,绝不食言。”柳少卿奇道:“你去临安做什么?”洛天初道:“救岳飞。”
柳少卿神色一变,沉默了半响,道:“你的命我不要,答应过雪儿的事我一定做到。现在她就在那间精舍里听着我们说话,你要真想见她,就跪着过去。”洛天初想也不想,直接双膝跪地,膝盖交替着向精舍缓缓移去。男儿膝下有黄金,如洛天初以前的心高气傲,何时向他人下过跪,他的举动让柳少卿也吃了一惊,看着沧桑可怜的昔日好友;堂堂的关中霸主;豪情万丈,桀骜不驯,却为救自己不惜生命的前去赴完颜离之约的洛天初就这么卑贱的跪着走来,他心中也不是滋味,但洛天初辜负令雪儿太多,不如此怎配见她。
好不容易跪走到了精舍门前,门虚掩着,隐隐飘出檀香的气味,静静的没有任何声音。柳少卿站在他身后,道:“你进去吧。”洛天初轻轻推开舍门,里面的一幕令他如遭五雷轰顶,浑身颤抖,坐倒于地,半天说不出一个字来。原来精舍竟是一座灵堂,正中香案供奉着的牌位上写着“爱妻雪儿之灵位”,香烟袅袅,屋中如梦似幻,看着漆黑的牌位,洛天初只觉头昏脑涨,胸口沉闷,吐出一口鲜血,随即嚎啕大哭,跪倒在香案前以头捶地,“咚咚”作响。柳少卿眼含热泪的静等他哭声转小时才徐徐道:“雪儿负气离开后随我来到山庄,一直在等你来接她,你却始终没有现身,我们两人订婚其实也是为了激你前来,而你仍没有来,最后雪儿一怒之下终于答应下嫁于我,成婚的那段日子是柳某这辈子最快乐的,我送给雪儿的礼物就是我的剑,从此我再不拿剑,只想过好日子,哄雪儿开心。我们婚后仍然以礼相待,从未共榻而眠,但对于柳某已经足够,只要能天天见到雪儿就是我最大的幸福。”洛天初止住哭声,静静的听着,沙哑问道:“那雪儿是如何去世的?”
柳少卿冷哼一声,道:“雪儿虽是我的妻子,但我知她心中只有你,表面上强颜欢笑,心里却郁郁寡欢,我一直在想办法让她忘记你,在此之前我不动她一根头发,绝不趁人之危。就在那时朱雨时的书信送到,说你内伤发作,七窍流血,被送到惠善大师那里救治后生死不明,惠善和你在一夜间都消失不见,不知去向。雪儿拿着信读了又读,哭了三天三夜,非去找你不可,我说道路遥远,我自己去找就行,她却坚持同去,我只好答应,带着她用了一年功夫搜遍了关中群山,仍找你不到,雪儿整日操劳,心神憔悴,病逝在找你的路上,至死仍是处子之身,她生是你的人,死是你的鬼,没有做过一点对不起你的事,让你跪着进来绝不算冤。”
洛天初含着热泪听完,凄声道:“我真想拿我这条贱命换回雪儿,我真想。。。真想。。。”说着又痛哭失声。柳少卿道:“你可知雪儿临终前对你的遗言?”洛天初蓦地转头道:“什么?”柳少卿哽咽道:“她让你好好活着,勿以为念。”洛天初的心都要碎了,胸中压抑,呼吸不畅,真想嘶声裂肺的狂叫一番,伤害了如此好的女子,怎能不叫他痛心疾首,追悔莫及,如今连见最后一面的机会都没有了,满腹的苦水无处倾泻。
柳少卿道:“你不必期望雪儿原谅你,因为她根本就没恨过你。你肯来相见,雪儿在天之灵也会欣慰,现在你可以走了。”洛天初道:“那我能不能常来拜祭雪儿?”柳少卿道:“不能,你既不关心活人,又何必关心死人?剑气山庄又且是你说来就来的地方。”洛天初又在灵前拜了三拜,起身出了精舍,掩上了门,道:“柳兄责怪的是,这次能让我如愿已是感激不尽,不敢再有奢求,这就告辞了。”柳少卿望着他的背影,忽然道:“等一下。”洛天初转过身,道:“柳兄还有什么指示。”柳少卿端详了他一阵,叹了口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