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今天为止,范无双与陆北相识十五年,从十五岁到三十岁。他们彼此爱过,彼此恨过,十五年过去了,在这么长的一段岁月和时光中,他们不知不觉成为最为了解对方的那个人。
而这一个瞬间,范无双感受到的是,陆北的害怕。
他双手死死地抱住她,她看不见他的脸颊和神情,但是她就靠在他的胸膛之上,听着他心脏剧烈跳动的声音。她终于知道,陆北,这是害怕了。
这十五年来,年少时,他是顽劣又骄傲的少年,即便苏宇死在陆北的面前,她没有见过他害怕,出车祸奄奄一息的时候,她只是看见他脸上绝望的神情也没有害怕。更不必说,重逢以来,他惯常是冷漠狠戾的眼神,哪里会有害怕?
范无双的心里面,陆北是不会害怕的。
可是此时此刻,陆深死了,他唯一的儿子死了,孱弱瘦小、文静内向的陆深死了。
他怕这辈子恐怕自己就是孤家寡人了吧。
姜莲英招了,但是她跟警方说那个九岁的看上去脑子有问题的男孩子在到山里的第一天就发起了高烧,小孩子人昏昏沉沉但是什么话都不说,烧到了人直接站着就摔倒下来。姜莲英将孩子扔在了卫生所,哪知孩子第二天就高烧过去了,气都没了,卫生所的大夫也说不出原因,好端端的孩子就这么没了。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范无双一字一顿地说道。
陆北放开了她,目光沉沉,他脸色很差,有着不一样的苍白:“姜莲英说,孩子就被随便埋在了后院。”
范无双呜咽一声,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她十月怀胎生下,抚养了九年的孩子就这么被随随便便埋了?她感到有一个瞬间自己都快要喘不过气儿来了,她拼命地喘气。
陆北站在她面前,苍白的脸上闪过几许悲悯和痛苦的神色。对于他而言,他还没有承担起作为父亲的责任也没有享受过天伦之乐,他觉得,这难道真的就是事实吗?
深深这样子的孩子,骨子是聪明的,他不敢相信,从被拐卖那一刻开始,他真的就这么死了吗?
可是事实告诉他,是的啊,陆深恐怕就被埋在了昨天他们站立过的土地里,成为黄土底下的白骨。
“陆北,我们回去,我们去泸水县,陆北,我们现在就走,好不好?好不好?”范无双抓住他的衣袖,眼眶发红,她甚至带着一些乞求了,弯着腰,神色怆然。
“好。”陆北闭了闭眼:“好。”
“我要见深深,我要见他,无论生死,我都要见他。”
“好
。”他什么都说好,除了好这个字,他也不知道还可以说些什么了。
陆北将范无双带出去,他们一辆车,重新踏上去往泸水县的旅程。这一次,跟上一次不一样,昨天的时候,他们抱着无限的希望,他们甚至摩拳擦掌,想要亲手抓住姜莲英。
而这一次,更多的是,心碎和不敢置信。
范无双坐在副驾上,他们俩这些天都没有睡好,高度紧张之后是强烈的失望和伤心,是人都受不了,范无双做医生的,即便受过高强度的训练,她也受不住了。而陆北,他脸色煞白,依旧开着车。
在经过加油站加过油之后,陆北有买了一些吃的,他给范无双递过去了一些饼干:“吃点吧。”
范无双虽然接了过来,但是怎么吃得下去?她默默地靠在座椅上,眼神之间出神地望着窗外。
这一天,天空灰蒙蒙的,惨淡的阳光被云层掩盖住,大概是要下雨了吧。
范无双的眼泪忽然间就落了下来,这些年来,她哭的时候连声音都没有,一个人缩在那里,眼泪就从眼眶里涌出来,一滴一滴顺着脸颊低落下来。
她哭得都快要缓不过气了,陆北将车速慢慢开得缓慢了些,他腾出来一只手,悄悄地过去握住了范无双的一只手。
他的手掌带着些许温度,修长宽大的手将她的手都包在了手心里。
“我以前做错好多事情啊。”范无双抹了抹眼泪,低低地说:“陆深刚生下来的时候,我上学,等他再大一些,我去医院当住院医,将他送到寄宿学校,一送就是这么多年。我是一个不称职的妈妈。”
“可是,可是,他从来没有恨过我,就连讨厌也没有。”
范无双的眼泪又流下来了,她说话间带着哽咽:“我儿子就是这样子的一个孩子啊,他很乖的,真的很乖的。不好的是我啊,为什么要惩罚他呢,应该要惩罚的是我啊。”
她眼泪流得更凶了,陆北转过头来对她说:“哭吧,无双,你哭吧。”陆深将她另一只紧紧握住的手也握在了手里:“这里就只有你和我,你哭吧。”
范无双终于哭了出来,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声音就像是悲鸣的小兽,伤口已经出血了,太疼了。
他们又开了六个多小时的车,沿着前一次的路再次开到了泸水县这个不知名的山村里。
陆北带着范无双下车的时候,是下午一两点的样子,村子里大概刚刚下过一场雨,路上有些泥泞。
他们记得姜莲英的家在哪里,但是这一次他们过去之后就发现,没有上次那么简单了。
姜莲英被带走的事情早就在村子里传开了,也就昨天趁着村子里人不注意带走的,村长早就派人在村子里四处巡逻了,他知道可能有些事情遮不住了,尤其姜莲英的家,他重点派人站岗呢。
而村民一看到陆北和范无双去而复返,立刻就跑去像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