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贱人!贱人!没良心的贱人。我,我杀了你,我这就杀了你!”耶律留哥像农家莽夫一样破口大骂,手中角弓哆哆嗦嗦,哆哆嗦嗦,却始终无法再射出一根雕翎。
他是契丹军中数一数二的射雕手,百步之内,可命中悬在半空中的落宝金钱。然而,面对着距离还不到三十步的情敌,他却没有勇气松开弓弦。(注1)
情敌和晶娘两个都在拼命的保护对方,二人的脊背和位置不停地互相换来换去。万一在松开手的刹那,恰巧又是晶娘挡在了情敌前面,他这辈子,恐怕都无法心安。
“贱人,没良心的贱人!晶娘,他究竟有什么好处,你居然宁愿跟他死在一起?!”再强的膂力,也无法一直将三石角弓保持在满开状态。感觉到双臂上传来的阵阵酸痛,耶律留哥大叫一声,红着眼睛对天松开了弓弦。
“嗖——!”雕翎羽箭在半空中划出一道长长的光孤,落进河道正中央。耶律留哥丢下角弓,痴痴地看向哨船,满脸不舍。他不愿意让晶娘嫁给别人,但是更不愿意让晶娘死在自己的羽箭之下。所以,此刻除了目送对方离去之外,没有任何选择。
“多谢二叔手下留情!”迟迟不见一支羽箭飞来,晶娘猛回头,恰恰看到了耶律留哥失魂落魄的模样。唯恐对方缓过神来之后,去找自己家族的麻烦。她强压心中厌烦,向河岸蹲身行礼。
“算了,算了!”耶律留哥策马又追了几步,无可奈何地挥手。“那小子本事还不错,希望人品也跟他的本事一样过得去。你们走吧,今后切莫让我见到!否则,我一定将你们两个千刀万剐!”
“如果下次岸上相遇,你尽管放马过来!”赵匡胤知道对方今天已经没有了杀意,心中涌起几分佩服,笑了笑,起身拱手。
“滚!老子纵横沙场之时,你还穿开裆裤呢!”耶律留哥一看到他那张棱角分明的脸孔,心里就怒火翻滚。挥了个胳膊,咬牙切齿地兜转坐骑。正准备回到自家军营中大醉一场,猛然间,却又听到从对面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紧跟着,有一名身穿金甲的武将,在亲信的簇拥下,高速疾驰而至。
“大哥,你怎么来了?晶娘在船上!你赶紧,赶紧劝劝她,不要一条道走到黑!”原本已经绝望的心中,再度燃起了希望的火苗。耶律留哥拉住坐骑,手臂上下挥舞。
“枢密大人!”“见过枢密大人!”众亲卫也纷纷拉住战马,主动向来人俯身施礼。
“对不住,留哥兄弟。对不住大伙!韩某今天来晚了!”辽国南京留守,知南枢密院使韩匡嗣将右手放在胸前,俯身致歉。随即,策马匆匆与耶律留哥擦肩而过,直抵岸边,望着正在缓缓移动的哨船大声呼唤,“晶娘,晶娘,你要到哪里去?莫非你有了丈夫,就连亲娘老子都不要了么?”
韩晶被说得心中一酸,松开赵匡胤,在甲板上直挺挺对着河岸跪倒,“阿爷,请恕女儿不孝!他将我从中原一路送到了幽都,女儿断没有眼睁睁看着他被人抓走的道理!”
“胡说,谁要抓他了?”韩匡嗣的眉头跳了跳,大声反问,“他若不是南方来的探子,阿爷我感谢他还来不及,怎么可能让人对付他?你,你赶紧把船划回来,跟我回家。你娘,你娘想你都想病了!”
“阿爷,你又在骗我!”韩晶流着泪,用力摇头。“女儿今日在浮桥那,亲眼看到了画影图形。赵大哥他们三个,都画在了上面。若有反抗,当场斩杀。这几个字,女儿也看得清清楚楚!”
“那,那是,那是给,给朝廷的交代!”韩匡嗣的谎言被当众戳穿,脸色微红。摇了摇头,兀自咬着牙死不认账,“为父是大辽的南院枢密使,当然不能公然对抗朝廷。可如果你们下船登岸,为父,为父保证,想办法让送他们三个平安回家!”
“真的?!”韩晶又惊又喜,飞快地从甲板上站起身,“我不想嫁给二叔,我要嫁给,嫁给赵大哥!赵大哥,这是我阿爷!”
“晚辈赵匡胤,见过伯父!”既然已经照了面儿,赵匡胤即便硬着头皮,也得保持应有了礼数。努力在甲板上站稳,向韩晶的父亲行晚辈之礼。
“好,好!”韩匡嗣的眉头迅速向上一挑,双目中寒光四射。但是只经历了短短的一瞬,他就又变回了慈父模样。双手虚抬,笑着回应,“免礼!免礼。老夫听说过你,感谢你千里护送晶娘回家。赵公子,还请登岸一序。老夫只有这么一个女儿,总不能连媒人都不请,就让你轻易带走!”
“这……?”分不清对方说得是真话还是假话,赵匡胤迟疑着用目光向柴荣请教。
柴荣和宁子明两个见状,只能暂且停下了划桨,任凭船只继续顺着水流漂动。还没等他们做出决定,耳畔却传来了晶娘焦急的声音,“不要停,继续划。上游有几艘渔船追过来了,我看见了帆影!”
“啊!”柴荣和宁子明大吃一惊,赶紧再度蹲身挥动船桨。韩晶一边快步跑向升船帆的绳子,一边大声喊道:“阿爷,他们三个身份特殊,女儿万万不敢让他们落在您手中。您放心,女儿只是送他们到对岸,然后就自己从浮桥上回来,任凭您和二叔两个处置!”
“回来,不要升帆。你们三个都不懂得操船,小心把船弄翻在水里!”韩匡嗣急得在马背上不停地挥舞胳膊,大声威胁。“赵公子,石公子,还有那位公子,你们三个不用担心,韩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