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宴摆在滴翠亭,亭子四角挂着灯笼,旁边支着茶炉,因怕夜晚寒气重,又生了两只火盆。
月光照射着湖面,湖面反射着灯光,远远望去波光粼粼煞是好看。
不管内心如何,一家人表面看起来都是喜气洋洋的,只除了周琳。
沐恩伯跟高氏已经私底下托人给银安透露出周成瑜想尚主的意思,银安正想方设法不去南越和亲,看到沐恩伯递过来救命稻草,当然想立马抓住。
如今是男有情女有意,只差寻个好时机在顺德皇帝捅破。
这个时机要拿捏得非常恰当,既不能提前露出去以免被银平知晓,从中作梗,又不能提得太晚,若是皇上已经决定下旨,那就不啻于违逆圣意自讨苦吃。
沐恩伯与银安公主几番商议,就定在中秋的宫宴上。
周成瑜本打算走科举之路成就一番大业的,可连着九天的考试几乎让他去了半条命,好容易囫囵个儿熬了下来,想想答的卷子,自己觉得都没戏。
科考之路既不好走,那么尚主不失为一条捷径,故而高氏稍加解劝,周成瑜便欣然答应。
周琳却是自大长公主生辰那天就开始闷闷不乐。
汪悦伤风败俗未婚先孕,汪太太不但没有斥责反而以此要挟周府,为了百八十两银子恨不能在地上打滚撒泼,那副市井小人的嘴脸看了实在叫人不喜。
而汪太太与吕怀中的母亲是一母同胞的姐妹,汪太太家风不正,吕夫人能好到哪里去?
以此类推到吕家,主持中馈的当家主母就是个歪的,教养出来的孩子会怎样?
周琳忐忑不安地跟高氏提起,想多打听打听吕家的情形。
高氏一心忙着周成瑜这头,根本没有精力顾及她,便敷衍道:“吕大人是四品的知府,怎么也算是朝廷大员,家里怎会没有个章程?再者就算是有点什么,婚期都定了,难不成还要退亲?你年纪已经不小,退了这门亲再找其他的就更难了。”
自己亲生的娘亲都这么说,周琳还能如何?
只得悻悻回去,可终究是不放心,找了个管事婆子使银子往外面打听去,打听来的结果是吕怀中果然没闲着,房里已经有了两个通房丫头,其中一个还是他奶娘的女儿。
奶娘的女儿,用脚趾头想也知道两人情分肯定不一般。
可是正如高氏所言,她再无可能因为这个而退亲,只能咬牙往里跳。
可憧憬的心终是淡了许多,绣起嫁妆来也不如先前那样起劲。
楚晴把周琳的郁闷看在眼里,却并没打算多嘴去打听。这些日子她想得明白,不管她与周琳以前是多么地好,以后免不了会逐渐疏远,甚至互相敌对。
所以,她也只是边吃月饼,一边听着伶人弹奏的乐曲。
伶人是周成瑾找来的,就在星湖对面,没用别的,只用了琴、尺八和檀板,曲调悠扬自湖面远远地传来,许是沾染了水汽,格外的温润淡泊,配着皎洁如水的月光,仿似九天玄乐极为动听。
国公府没有请戏班子或者伶人的习惯,楚晴还是头一次听,不免听得如痴如醉。
大长公主也觉得好,笑道:“大过节的,她们也不能跟家人团聚,看赏!”
下人们将话传下去,不多时作乐领了五六个身段婀娜的女子过来谢赏。
女子站在亭外被月光照着,个个容颜秀美眉目如画。为首之人启唇一笑,“谢大长公主赏,幸不辱清听,我们虽入了娼门但都是清白的女儿身,平常除了练习曲目之外也学习针黹女工或者木刻雕琢,今儿带了几只匣子给大长公主及夫人姑娘们赏玩,也是我们几人的孝心。”说罢自旁边的下人手里接过一只托盘。
作乐半跪着呈在大长公主面前。
是两个憨态可掬的木头娃娃,一男一女,女的穿大红色褙子,男的穿宝蓝色锦袍,衣袖和袍摆都缀着大红色的宽边。两人衣衫上绣着一式一样的并蒂莲花,很显然是一对儿。
大长公主笑笑,“刻得倒是喜庆。”
为首的女子眉梢一挑,“大长公主有所不知,娃娃里面另有乾坤”
作乐笑着将男娃娃从中间打开,里面竟然套着一个小的,再打开还有个更小的。
女娃娃也一样,是三个娃娃套在一处的。
这下不但大长公主看花了眼,连原本不怎么关心的沐恩伯也很有兴致地伸手接过去,摆弄了几下笑道:“有意思,有意思。”
周成瑾凑到楚晴耳边悄声道:“她就是贞娘。”
楚晴讶然,不由侧头望过去,那人眼睛不算大大,嘴唇又嫌丰厚了些,鼻梁矮趴趴的,五官看来平淡得很,可合在一处却甚是惹眼,而且举手投足别有风韵,教人不注意都不成。
贞娘察觉到楚晴的目光,迎着她微微浅笑。
笑容柔且媚。
楚晴心跳突然就停了一拍,几乎沉醉在她的笑容里,晃了会儿神才醒过神,回之一笑。
而旁边的周成瑜早已看得发呆,一双眼痴痴愣愣地盯着贞娘不愿移开。
这副样子落在众人眼里,楚晴倒不觉得如何,而高氏却气得几乎变色,重重地咳了声,才将周成瑜的神智唤回来。
大长公主皱下眉头,又赏了贞娘一个封红,贞娘屈膝谢过,带着女子缓缓离去。
周成瑾笑道:“这套娃娃是鸡翅木所刻,难得刻工精细又喜庆,正好给二妹妹添妆,到时候摆在新房里也是个稀罕物件儿。”
高氏一听鸡翅木心里就开始打鼓,又听说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