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见愁道友看了这许久,有何看法?”
“剑?”
见愁怔了一怔,随即失笑。
“于此道,我是一窍不通。不过在旁边看着,但觉剑招平平无奇,可剑势极强,能引周遭气机相合。想来外面人传,剑皇之剑已臻至化境,所言非虚了。”
“果真是一窍不通的。”
换了任何一个门外汉,也能说出这一番似是而非的话来。曲正风听了,忍不住也笑了一声,回头打量她一眼,却是摇头。
“崖山主剑,剑者三要:剑式,剑气,剑意。式为表,气为里,意为神。你虽崖山门下,可从未学剑,到底枉了这‘大师姐’的名头。”
她倒是也想学。
但魂魄的残缺,无形之中限制了很多东西。
见愁并未为自己辩解什么,只道:“听剑皇陛下此言,似有指教之意?”
未学剑是见愁的遗憾。
但大道千条,殊途同归。剑也好,斧也罢;拳也好,刀也罢,到了最后其实都没有什么差别。
见愁并不在乎很多,但开口反问的这一句,却实在没有多少善意。
曲正风已经叛出崖山,如今再说这许多,多少都有点“多管闲事”的意味儿。见愁不过是在提醒他。
他听得出来。
只不过,“若我说,确有指教之意呢?”
清晨的澜河,波涛流荡。
白银楼之事余波未平,见愁现在仿佛都还能闻见雾气里隐约飘荡着的残余血腥味道。
而今听见曲正风这似真似假的一句话,她只慢慢抬了眸,看向了他。
这简单的“指教”二字,只让她想起了当初,还鞘顶那一战。
还记得,此后他们还曾约过一战。
但因曲正风叛出崖山,此战一直没有机会履行。看眼下二人实力的差距,见愁也不觉得自己有实力与其一战。
曲正风想必也明白这一点的。
所以他说的“指教”,便值得深思了。
见愁慢慢一笑,可没管曲正风这话是不是说着玩。别人递了梯子来,她哪里能不顺着往上爬一截儿?
“哦?剑皇竟有指教之意,那可真是巧了。这几日来,见愁心中恰有一惑与修行有关。”
见愁唇边的笑容,分明带了一种难得地狡黠之感。
曲正风本不过是觉见愁之前那一句话刺着了他,所以才出口“指教”之言,但他哪里想到,她竟还真的要问。
换了旁人,他是半点也不想搭理的,多半转身就走。
但若是这一位“大师姐”……
曲正风侧了身来,看着她,略略一思索,便饶有兴趣问道:“白银楼中,你虚张声势,诈了梁听雨的那一式?”
“……”
见愁的瞳孔,猛地缩了缩,过了许久,才慢慢放松下来。
“不愧是剑皇陛下,观察入微。”
如今她所苦,也无非是那一式罢了。
“拔刀拔刀,如今空有其形,却难出其意境。是当时危急之下,在夜航船地牢中的领悟,但困顿其中已有数日,不得其门而入。”
当日见愁对战梁听雨,曲正风就在雅间看着。
见愁有多少本事,他其实都清楚,从翻天印到人器炼体,再到帝江风雷翼道印。
唯一出乎意料的,便是那只使了一半的一式。
这一式,见愁明显不会。
但它却能吓得梁听雨惊慌失措,以至于失去了所有的优势,最终命丧见愁之手,想也知道威力惊人。
见愁只会那起手,至于后半截却难以为继。
落在旁人眼底,这无非也就是虚张声势,但在曲正风的眼中,一切就很不一般了。
天下万法,一法通,万法通。
当剑之道修至极致,其他的一些东西便可触类旁通。
曲正风轻轻一弯身,只将手中那一把铁铸的凡剑靠在了饮雪亭那粗糙的石柱边上,而后目视远处江面,忽然问了一句:“真正的拔剑,你见过吗?”
拔剑。
崖山门下,人人拔剑。
可以说,自打见愁入门的那一天开始,就成日里看着他们“拔剑”,甚至自己也是其中的一员。
所以,对于“拔剑”二字,她绝不陌生。
但若论曲正风口中的“拔剑”,见愁不觉得自己看过,于是她没有说话,更没有回答。
曲正风也没有介意。
或者说,他问出这个问题,其实本就没有需要见愁回答的意思。
先前练剑用的凡剑,已经搁下。
曲正风只右手朝着充斥着雾气的虚空中一伸,顷刻间,便有一片大海般深蓝的漩涡出现!
“哗啦啦……”
浪涛之声喧嚣,翻转于漩涡之上的浪花晶莹而雪白,空气里甚至有一股独属于海潮的腥咸味道弥漫开去。
曲正风的手掌,便缓缓握紧。
握住的是海水,是浪花,但随着他手掌缓缓拉出,漩涡里无尽的海水,朝着他掌中凝聚,渐渐就成了一点长剑的形状。
暗蓝。
平和。
却让人感觉到一点深藏的暖意。
这是一种何等奇诡的感觉?
此时此刻,见愁就置身于这一片海光剑的漩涡之中,只觉得自己周身窍穴都在这一股气息之下颤栗,不由自主地想要朝着它靠近,朝着它归附!
百川东到海,何时复西归!
这一把剑,无疑是曲正风当初成名之剑——海光。
它明明还未出鞘,可那一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