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到完颜伤的营帐中,张残听到他均匀的呼吸声,倒是放下一半心来。就像张残当时所想的那样,以江秋的超绝,既然及时停止了对完颜伤的杀招,那肯定也不会让他因伤势而死。
刚刚坐下,张残心中一动,刚好完颜伤睁开了眼睛。
张残欣喜地道:“经过张某食不能味枕不能眠的彻夜守候,完颜兄终于平安醒来,并且一睁眼,就看到我这个好到没话说的过命兄弟。”
完颜伤的气息已经正常,但是气脉却依然游若离丝。按理说以他现在的状况,是需要好好休息,并不合适出声讲话的。不过听了张残的话后,他还是没能忍住:“其实,这是我第三次苏醒了……”
张残尴尬地挠了挠头:“所以说人不能太过正直,偶尔还是虚伪一点为好。就像久不相遇却无过深交情的朋友那样,他既然腆着脸说回头请你吃饭,那你也得多少给人家个面子,睁着眼睛说瞎话般痛快答应,以配合他满口的胡言,对吧?”
完颜伤没再和张残胡搅下去,只是直勾勾地盯着营帐的顶端,轻声道:“这还是我第一次离死亡如此之近!而到了临死的那一刻,我唯一后悔的,却是从未将索琳抱揽在怀中。”
听完颜伤这么一说,张残也是一阵唏嘘,不由自主就更是为在担忧萧雨儿。也不知道郜灵萱是不是真的去接近萧雨儿了,如果她真的敢对萧雨儿有所伤害,就算是天王老子拦着,张残也必定会将她大卸八块!
经过短暂的修整以后,军马踏上返程。
此次出征,绝算不上是辉煌的胜利,但是目的达到,便就是成功。
徐咲被押送在浩浩荡荡的金军队伍中,只不过寻常绳索将他捆实,以他的身手,若想窥得缝隙逃走,完全是易如反掌。但是一行几天,他都是老老实实的,根本没有显露出半点逃走的意思。
张残暗自猜测,或许他真的是宁死不负气节之人。然而张残却总觉得,这样的人反而更像是冥顽不灵的傻子。反正张残做起背信弃义之事,心里或许会承受一些负罪感,但是眨眨眼,就烟消云散了。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所以大丈夫有迹可循可以欺之以方,同时也最容易被本就无情的天理所鄙夷,从而被世人抛弃。
在迎接金兵归来的浩荡人群中,大多自然是金兵的家眷。此时此刻,便能最为直观地看到家人才有的表现。
将军百战死,壮士十年归。这些家眷其实根本不在乎凯旋归来的金兵,带给的是胜利抑或失败的音讯,只是在翘首以盼挂念的人是否平安。
有的欢呼雀跃,喜极而泣。有的便只能茫然失神,泣不成声。
而张残早就见缝插针地钻入人流,直奔萧雨儿。
一把推开房门,张残就愣在了那里。
萧雨儿看着张残呆呆地伫立在门口,像是望穿秋水一样,双眸呈现浓浓的情感,脸庞上却是宁静,慢悠悠地道:“你回来了。”
张残嗯了一声,还未来得及说上一句,被萧雨儿小手紧撰着的郜灵萱,便高兴地道:“雨儿你看,我说过吉人自有天相,对吧?赶紧松开人家吧,都被你抓疼了呢!”
萧雨儿闻言松开了手,脸上闪过一丝歉意:“谢谢灵萱!”
郜灵萱笑道:“雨儿无须客气,谁让咱们是好朋友呢!”然后郜灵萱站了起来,狭促地看着萧雨儿:“好了,不打扰了,我也该很识时务地消失了。”
萧雨儿还未作何表示,张残先一步笑道:“我替小姐送送这位姑娘。”
张残这么一说,萧雨儿本欲挽留的话,便也只能作罢。
“放过她好吗?这是你我之间的事情。”
郜灵萱停下了脚步,讶然地看着张残:“真没想到,张兄居然还能有良知?”
张残叹了一口气,说道:“她受的苦够多了。”
郜灵萱冷笑了一声,逼近了张残,一字一顿地道:“请相信!她所受的煎熬,及不上我的万一。”
张残没再说话,只是看着郜灵萱近乎入魔的脸庞。
记得初次相遇时,她还是一个天真烂漫,活泼开朗脸蛋红扑扑的美丽少女。然而脸还是那张脸,现在却已经变得惨白且毫无血色,也毫无生气,甚至只有阴邪偏执的味道扑面而来。
不自觉地,张残暗中握紧了拳头,心中生出了杀机。以张残现在的武功,可以在她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便送她上路。
然而张残却又在犹豫,她凭什么只身一人就敢出现在自己的面前?唐傲和唐幻都不在身边,南宫战更是成为作古之人。
一想到南宫战,张残便清晰地回忆起南宫战对自己的劝诫:很多时候,路,是我们自己走绝的。
郜灵萱变成这样,确实是因为自己之故。她如此疯狂,只是被自己逼得,完全没办法而已。
忽然之间,张残有些万念俱灰。而郜灵萱见状却又讥笑道:“张兄刚才明明对灵萱生出杀机,为何却又放弃?”
张残摇了摇头,苦笑道:“所以,姑娘该感谢这悠久的岁月彻底磨灭了我的暴脾气吧。”
郜灵萱明明比张残低了半个头,却居高临下般看着张残,并在手中扬起了一个小瓶子,笑道:“那灵萱多谢张兄迁就,所以决定放过张兄,转而把气出在张兄的至亲身上。这样其实也蛮好,能目睹到他们慢慢落入深渊时,一旁的张兄只能可怜兮兮的眼睁睁看着,却根本无能为力的痛苦模样。”
张残看着那个小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