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景曜站在重症病房外,隔着玻璃窗,看着里面静静躺着的曹天游。
“少爷……”老管家走了过来,满脸愁容。
他在曹家工作了大半辈子了,年纪比曹天游还大上几岁。曹家对他很不错,他对曹家的主人感情很深,看到纵横商场几十年的曹天游倒下了,成为如今这个模样,他有惋惜有心疼有无奈,百味杂陈。
夏景曜沉默,目光定在玻璃窗上。
“昨天少爷你离家后,老爷想去追你,刚起身就身体不适,晕倒了……我们赶紧将老爷送到医院急救,医生说老爷中风了……”老管家将昨天的事情告诉夏景曜。
夏景曜握紧拳头,静默不语,有一股悲凉的情绪从心底缓慢地扩散出来,像大学的时候做过的关于扩散的化学实验,一滴墨水滴进无色无味的纯净水里,然后慢慢地把一杯水染成黑色。
老管家陪着夏景曜站了一会儿,拍了拍他的肩膀,然后离开了医院。老爷倒下了,他很想在医院守着他,但是如今曹家一片混乱,里外有大大小小的事情需要他打理,他忙得脚不沾地,不能长时间待在医院里。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了,夏景曜不知道站了多久,直到脚麻痹了,他才动了动,在走廊寻了一张长椅上坐下,将头埋在掌心里。
一阵淡雅的香味传入鼻间,有人在他身边坐下。
“a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
他没有抬头。
昨天他喝了很多酒,现在还处于宿醉中,头痛、眩晕、疲劳,总之很难受,难受的不止是身体,还有他的心。
一波打击接着一波来,令他措手不及,他三十多年的人生里从来没有如此的茫然无措。
ea小心翼翼地伸出手,轻轻地拍了拍夏景曜的背,柔声道:“,一切会好起来的……我,我会陪着你……”
半晌后,夏景曜突然抬起头,一把将ea的颈窝。
“啊,a轻唤。
“嘘,别说话。”夏景曜的声音低沉嘶哑,像感冒的人的嗓子一般。
ea立即闭紧嘴巴,毫不犹豫地回抱他,然后像哄孩子一样摸摸他的头。
两人抱在一起,没有说话。
一滴眼泪从夏景曜的眼角滑落,很快就消失不见了,仿佛是一个错觉。
……
廉正励和廉辛然也知道了曹天游的病情了。
“曹天游罪有应得,这是报应啊报应!”廉正励听闻后,愤愤地说道。
曹天游落得这样的下场,他一点都不同情他!
善有善报,恶有恶报,善恶到头终有报!
廉辛然也不在乎曹天游是死还是活,曹天游如今半死不活的样子就是一种惩罚了。他自认不是一个好人,不会怜悯敌人。他只是比较担心夏景曜的状况,不管怎么样,曹天游对夏景曜是养育之恩的,这一点谁也不能否认,夏景曜此刻的心情肯定很糟糕。
廉正励问:“景曜他,会愿意跟我们回去吗?愿意认祖归宗吗?”
廉辛然说:“不确定。”
他没有百分百把握夏景曜会接受他们,加上如今曹天游出事了,情况不容乐观,夏景曜是绝对不会跟他们回国的。
即使曹天游没有倒下,夏景曜也不一定会跟他们走。夏景曜已经是一个成年人了,有自己的生活有自己的事业,他们只是他陌生的亲人,在他生命中缺席了三十多年,他心理上肯定会有隔阂,一时半会难以亲近。
廉正励也明白这个道理,但始终有点失落。希望越大失望越大,他不敢怀抱太多的期望。
廉辛然是一个集团的总裁,日理万机不在话下,他不可能在伦敦停留太久。
第二天廉辛然找上了夏景曜。
“我们谈谈。”他这样对夏景曜说。
夏景曜一直守在医院里,黑眼圈,胡茬明显,满脸憔悴,与平日丰神俊朗的形象相差甚远。
他目光复杂地看了廉辛然一眼,点点头,说:“我们去楼下的咖啡厅。”
他对于廉辛然的到来并没有感到意外。
咖啡厅,飘满浓郁的香气,黑胶唱片划过的优雅小调。
廉辛然细品一口黑咖啡,淡淡的苦味和酸味,随后一股甘甜在口腔中蔓延。先苦后甘,就如人生,不会苦一辈子,但会苦一阵子。
“你想和我说什么?”夏景曜说。
廉辛然放下杯子,说:“当年的事情想必你已经清楚了,你心中的结是时候要解开了。”
夏景曜慵懒地坐着,嘴角噙着一抹怪异的笑,他说:“我有什么心结?你别一副好像很了解我的模样!”
“别对我有敌意,我们不是对手,我们是兄弟,血脉相连的亲人。”廉辛然说。
兄弟?亲人?
夏景曜垂下眼眸。
“我知道你一时间难以接受这些事,但你必须面对,不能逃避。”廉辛然直视夏景曜,继续说,“我们是亲人,这一点无法否认。你不是被抛弃的,你要相信每一个孩子都是父母的宝贝。当年阴差阳错下,我们被分开了,被瞒在鼓里三十多年。我知道我们彼此在对方的生命中缺席了,无法一下子亲近起来,但没关系,来日方长,我们可以慢慢来。只要你愿意打开心扉,真正接受我们。”
“廉家有你一个儿子就行了,继承人不需要多个。”夏景曜冷淡地说道。
“你是不可缺少的一个!与廉家、与家业、与传承,都无关。”廉辛然说。
夏景曜猛地抬起眼眸。
“你是我弟弟,弟弟!”廉辛然认真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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