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克旅长在罗生政委耳朵下的脖颈那儿打了一巴掌。
“他妈的,老子让你看认不认识,没让你卖弄你的学问。你们当政委的,肚子里有几滴黑水,会几个国家的外语就了不起吗?快把东西拿过来。”说着,罗克旅长将左手一摊。
“什么?”罗生政委满面通红,转头望着罗克旅长,怯然道。
“还有什么,难道是把你的命拿来去祭我那些死去的兄弟吗?”罗克旅长没好气地道。他看到他那一副无辜的模样,想起自己那些被他们的假情报害死的兄弟,就气不打一处来。
“哦。”罗生政委看了看他朝自己摊开的手掌,恍然大悟,连忙将大炮筒向他递过去。
罗克旅长不待他的手伸过来,一把将大炮筒抢在手中,悻悻然转过头来,将镜头对准兀自伏在塔尖上的少年。
实事求是的说,侦察团这帮狗杂种——罗克旅长认为侦察团是凭着敏锐的嗅觉捕捉敌军情报,与狗用鼻子嗅吃食很像,所以经常用这种方式称呼他们——本领足够烂,装备却一点都不烂。
就说他从他们手中拿到的是这支大炮筒来说,隔着六七公里的距离,就可以令目标毫厘毕现。
在大炮筒的圆形镜头里,罗克旅长那两只因为彻夜为眠而充血的眼睛,清晰地看见了那少年的面部,笔挺的鼻子,剑锋似的浓眉,瘦削而棱角分明的下巴,甚至连他嘴唇上略显稚气的细细的茸毛都看得一清二楚。
那少年脸上的表情在镜头里清晰的变化着,一时若有所悟,一时凝神苦思,一时摇头叹息。
好像是看懂了,又好像是陷入了困惑。
这是罗克旅长从他那生动的表情里读出的信息,心道,这少年没有完全读懂那个字迹繁复到让人神经崩溃的方块字,但似乎又已经从那个字里读懂了一部分内容,要是能将他抓住问一问就好了。
可是,又担心一旦出手,就被森林里那些看不见的守军发现了,就会加强他们的防御,让自己的部队失去先机。
“还是再看看。”他在心里对自己说道。
想到这里,他再次聚精会神地看向那少年,却见他摇了摇头,双手一松,双掌在塔身上一按,一个蟒蛇翻身,将身体翻转一百八十度,以背部贴着塔壁,箭一般向塔下滑去,到了塔身腰际的树林上空,双掌后推,同时,双足在塔壁上一弹,跃上紧靠着塔壁的一丛浓密树冠,好像要栽倒似地摇晃了一下,身形一闪,倏然出现在百米外的另一丛树冠上,紧接着,身体一歪,又是一闪,幻影般出现在更远的树冠上,刹时便已奔出数十里路,身后森林上空枫花卷起一条雪白的烟带,飘飘冉冉,如蛇如蟒,如同梦境,即使是罗克旅长这个行伍粗人也看得心里一跳。
罗克旅长的镜头跟踪着那名身法笨拙怪异的少年,将他的身影紧紧的框定在手中的圆镜头中。
他发现少年逝去的方向,竟然是另一座金字塔。
那座金字塔比刚才这一座的规模与高度都稍微小一号。
那少年三步一滑地闪移上那座金字塔的顶端,同样双手环抱塔尖看了看,遗憾地摇摇头,翻身滑下金字塔,幻影般在森林上空掠过一段距离,再次来到更小的一座金字塔塔尖上,同样也是稍微看了看,摇了摇头,翻身滑下,再次奔向另一座更小的塔。
那自森林中冒出尖顶的字塔有十座,高低大小各不相同,如天上星辰一般星罗棋布排列在森林中。
那少年的身影在塔尖之间飘逝来去,不多久已然登临四五座塔尖,来到那最矮小、最不显眼的一座塔尖之上。
这一次,他没有马上离开那里,而是,望着那塔尖上的石板展颜而笑,然后,双足并立在塔尖上,表情庄重而神圣地喊了一个字,然后手上便突然出现了一截木头。
那截木头只有四十公分来长,白不白,黑不黑,红不红,黄不黄,说不上是什么颜色,
头圆尾细,沟壑深深,疤癞历历,如同已经风干朽烂了几千几万年,让人一看就不由地皱起了眉头。
这种木头,打家具不够结实,垫床脚不平整,烧火取暖不见火星,做建筑跳板会摔死人,刷上油漆做工艺品不胜刀锋,真是应了那句“朽木不可雕”的老话!应了那句“一无是处”的古语。
不过,由于他在说那几句话时,是面朝南方,背对着罗克说旅长的,罗克旅长并没有看见他的嘴唇翕动,只看见他肩膀微微一抖,似乎手中多了一样东西,不由地心中狂跳,眼巴巴地希望他转过身来,让他看一看他手上拿着的是什么宝贝。
终于,那少年身子一转,背东朝西,将手中的那截烂朽朽的枯木举到头顶,放到那轮顶天立地的月影中翻转着细细察看。
这时,那少年的右侧对着罗克旅长的镜头,手中的东西也教罗克旅长看得一清二楚。
罗克旅长哈哈狂笑一声,将焦点对准那截木头。
当他清那东西是什么的时候,不由嗤的冷笑一声,带着几分恼怒骂骂咧咧地道:
“妈的,大半夜的,这小子蹦来蹦去,就为了从林子里捡一根烂木头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