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云飞不解释,只让苏合在床上趴平并两臂抱头。
这次,他拉起了苏合的上衣,将它一口气拽过肩头,裹住了苏合的脑袋。
“我看不见!”苏合抗议。
“不用你看。”
杜云飞温热的掌心贴上了苏合后背,首先沿着脊柱两侧由下自上地开始平推。
“你还会推拿啊。”苏合嘟囔,“这算什么,中西医结合?我还以为美国人都不信咱们中国这一套。”
杜云飞没有闲聊的习惯,他手法轻重得当,在苏合背上揉捏。等到苏合缓缓放松下来,这才开始正式的推拿。先是肩颈,接着是腰背部,最后是臋部以及下肢。为防止擦伤,他还在掌心里涂抹了行气活血的药膏。
“你这手段,怪不得面团捏得好呢……”
苏合被杜云飞上上下下地揉捏着,起初酸痛难当、嗯啊乱叫。可当最初的酸痛缓解之后,身体里慢慢又腾起一股热气,蒸得整个人轻飘飘的,好像连骨头都软成了豆腐做的。
按揉了大约四十五分钟,杜云飞终于停了手,并将苏合的上衣拉回原状。可是苏合还是一动不动的,趴在床上不肯挪窝。
虽然有自信没可能把人给按晕过去,但杜云飞也只能先翻个面看看情况再说。
只见苏合脸色微红,头发凌乱,眼神迷离,活脱脱一副刚刚泡温泉出来爽翻天的表情。
“大夫,麻烦再续一个钟。”
“……”
杜云飞垂眼看着他,缓缓俯下身贴到苏合耳边,轻且清晰地回应了一个字:“滚。”
苏合顿时委屈道:“是你叫我静养的,我就在这儿静养还不成吗?”
杜云飞还是不说话,采取沉默眼神攻势。
苏合不屈不饶地与他对视了半分钟,突然一把抓过毯子将自己兜头裹住,滚到了床角边装死不再动弹。
杜云飞这下没辙了,只能拿起一本书,转身关灯出了门。
他原本准备到楼下大厅里坐一会儿,可才刚走到楼梯口,就听见客厅里隐约传来段鲸和林幼清的声音。想起他们两个晚餐时的确提起过,晚上要商量点儿正经事,杜云飞转身折回了楼上。
空置的房间还有很多,但里头并没有可供坐卧的家具。杜云飞稍稍犹豫了一下,向左转身。
苏合的房间并没有上锁,很轻易就被推开了。
与其他几个人的卧室有所不同,苏合的房间还兼具着培育种苗的功能。原本高低铺上头的那块床板被改造成了一个三层的木架,上头摆满了正在培育中的种子。
杜云飞对植物没兴趣,径直走到床边掀开蚊帐。
床铺很干净整齐,这似乎与苏合本人的气质不太相衬。避孕套扎的枕头边上,也摆着一本大部头的书籍。拿起来一看,当然是植物学专著,侧面贴满了各种便签纸条。
整天被迫面对着苏合各种不正经的表现,杜云飞差点儿忘记了他还是一个植物学学者。事实上,他们几个人之所以能够“偏安一隅”,很大程度上也是托了苏合的福。
杜云飞随手翻了几页,看见页眉页脚上密匝匝地写满了笔记。平心而论,苏合的字很好看,很有些眉飞色舞的感觉,这点倒是与他本人契合上了。
翻着翻着,从书页里头掉出了一张便笺纸。上头却不是笔记,而是一张涂鸦。
杜云飞曾经见过苏合画画,在一本专门的素描本上,画得是那株发生了变异的石蒜花。也许是为了忠实记录变异植株的情况,苏合的画风严谨规矩,称得上是一丝不苟。
然而眼前的这幅涂鸦……老实说,杜云飞甚至怀疑是不是苏合的作品。
印满了横道的便笺纸上,用蓝色圆珠笔画着一只猫、一只狗,还有六个歪歪扭扭的人。
最左边,两个大人牵着一个小孩,乍看之下像是一家三口,但仔细看三个都是男人。
中部,是一个手拿鱼叉、头上长角、背后长尾巴的“恶魔”;恶魔身边站着一个背后带着翅膀的“小天使”。
看到这里,杜云飞已经明白了,苏合画得是佛光岛上的这一大家子人。那么站在最右边角落里的应该就是……
他立刻将视线转移过去,只见那个小人脖子上挂着个捕梦网,黑着一张脸,嘴角往下弯成了半圆形,明摆着的不高兴。
杜云飞哑然。原来苏合眼里的他,一直都是这样不苟言笑的模样。
回头想想倒仿佛还真是这样——自从在酒吧里那次糟糕的相遇之后,他与苏合之间始终处于微妙的僵持状态。虽然僵持的距离越来越近,很多原本不该发生的事也都稀里糊涂的发生了,但每当面对着苏合,他总是不由自主地会板起脸来不假辞色。
这样真的合适么?毕竟苏合也是人,几次碰壁之后应该也会感觉到气馁。
记得段鲸曾经说起过,苏合不会接近对自己没有好感的人。那么如果有一天,苏合真的被打击到了,他会不会真的头也不回地离去?
想到这里,杜云飞不禁开始反省,刚才那一个“滚”字,是不是说得有点过分了。
杜云飞刚想到这里,只听走廊那边传来一阵开门关门的声音,紧接着就是一串足音。
杜云飞愣了愣,身体却比理智更快做出反应,扭头往床上一躺,开始装睡。
就在他诧异自己为何如此不淡定的时候,门开了。
推门的人当然是苏合。发现自己房间里居然亮着灯,他首先轻“咦”了一声,然后才发现床上的杜云飞。
杜云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