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是他。
梦里那人我音容相貌我记得格外清晰,说不清在我转过头看清他轮廓的那一瞬间是怎么样的一种情绪,或许是排斥,是讨厌,或许是憎恨,是厌恶,可是我深知这些复杂的情绪里有一种我骗不了自己的,那大概就是羞愧了。
而梦醒,留下的只有心里的空虚无望,和一身的冷汗。
“脸色这么不好,回去之后,没有休息过吧。”我在军营里吃过午饭后,同霍钰一起巡视,说是巡视,我却一直低着头因那个梦而困扰。
怎么会这样呢。
为什么梦里的人不是师父,而是他?
我并没有听到霍钰的关心,低着头发着呆向前继续走去,始终想不通,出现在我梦里的人,为何会是那样一个本该和我八竿子打不到一起的人,如果出现的师父,我还可以理解,但偏偏是那样一个身份会让我觉得格外尴尬的人。
霍钰不再问,由我这么走着,他只跟着我,一直走,一直走。
“唉?”等我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走了大概两三个时辰了,诧异的回过神却还是看见霍钰,眉眼含笑,清丽俊俏,“怎么不提醒我。”
“很久没见你这么发呆了。由着你去想想自己的事,也好。”霍钰高我半头,如今不是在外作战,他也随意了很多,穿着简单的浅灰色常服,以银色发冠束着发,整洁如故,笑靥里颇有几分逗趣的意思。
我沉下下巴,故作生气,“现在这四周没人了,你也敢拿我寻开心了不是。”
他摆着手,求饶道,“不敢,不敢。”
我噗嗤笑出声来,刚刚困扰在心头的乌云就这么散去了,那些不痛快不开心的也随着那消失的乌云一样不见了。
“带你去个地方。”他抬起头,不经意的四周张望了下,悄声说道。
“哪里?”我好奇。
明月楼。
我深知这是什么样的地方,可还是随着霍钰走了进来,霍钰熟门熟路的跟这里的老板娘打了声招呼,老板娘便让姑娘带他上楼,直到坐在雅间里,他送走了那姑娘,起身关上门,房间内此时只有我二人而已。
“看起来你像是常客。”我唏嘘于他,这还没到夜里,他就胆敢如此光明正大的来这种莺歌燕舞染尽红尘的地方,倒和我印象里熟悉的霍大将军有了很大的出入,可是看他如此规矩端正,我猜想他是有什么想给我看。
听到我这么说,他也不辩驳。
眼下,我虽然是一身男装坐在这,可是听着外面姑娘和客人的打情骂俏,也不免听得脸红心跳,霍钰像是也注意到了,与我目光一对视,二人都是尴尬极了,我是避过头去,他是低头饮茶。
就在这时,门开了。一袭凝蓝映入眼底。
我是相当诧异,那日见过的姑娘,在我的记忆里知书达理落落大方,怎会与这种烟花之地扯上关系的呢。她还是一如那日初见的打扮,静如处子般雍容大气,绝非凡尘俗物,她此刻怀抱一把古琴,进了房间后,她对我们微微欠身行了一礼。
“她是沈衣。”霍钰说。
沈衣,我是知道的,名扬这乐尧城的金牌歌伎,可是从前我只从别人口中听闻过她是如何的倾国倾城,可是从未见过。我想,即使命运的不堪使她这样的美人落难在这样的地方,也只有这响彻整个东伏的称号配得起她。
“沈衣见过郡主。”霍钰只用了四个字跟我介绍她,语毕还未再言,沈衣已经再度对我恭恭敬敬的欠了欠身,让我再次因眼前这个女人的美震惊的是,她的礼数周到且恭谨,却丝毫没有怯懦心虚,她垂头,眼神自地面而挑起,大大方方的与我对视。
霍钰还未说,她竟已知道我是谁。
见我这般诧异,她抿着唇浅浅一笑,道,“总是听阿钰提起,他与郡主时常一起同赴沙场并肩征战,他经常在私下称赞郡主是女中豪杰,当今世上绝无仅有的巾帼红颜,郡主不输男儿的气度和风采,沈衣听后总在心里大胆描绘郡主的样子,如今一睹郡主真容,实在三生有幸。”
我侧目看向霍钰,并非有感于他竟然会在背后夸赞我,而是眼前这个女子一开口就让我彻底刮目相看,她的冰雪聪明比她的美貌更加让人惊艳,她只用了几句话,就已经说明了她和霍钰的关系,霍钰对我的看法,她对我的看法,比起宫里那些勾心斗角面目丑恶的女人,沈衣的聪明和不露声色是当真配得起霍钰这个人的。
“郡主不是外人,你也随意些吧。”霍钰看向她时,眼底有一种浓得化不开的深情,他的眼眸里映着那个凝蓝色的美人。
沈衣欠了欠身,走上前在我们的杯子里斟上茶水,“近日新作了一曲,名曰长相思,正好你们来,给我出些意见可好?”
“好。”霍钰应声,再看向我。
“我并不精通音律,不过是借霍将军的光,美人、美景已是享受,更有佳音相伴,看来今日要大饱耳福了。”我也乐得欣赏如此绝色弹奏一曲。
沈衣颔首退到一旁,在角落里落座,将古琴放在面前,双手莹莹落在弦上,浅浅的一声惊扰了屋子里的安静,她的双手在琴上如同翩然起舞,轻缓而娇柔,却有琴声入耳,再入心。
她面带微微笑意,不急不缓的抚着琴弦。
一曲长相思,那入心的琴声,如同有了灵魂打开了回忆。那轻快欢愉如同胸口跳动的小鹿,如同初相见时,那面颊上的灼热,那两年的相伴,山上学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