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色的浓云挤压着天空,沉沉的仿佛要坠下来。压抑地仿佛整个世界都静悄悄的,冷风凌厉地穿梭在东京城每一个角落,柔弱的小花小草早已战栗地折服于地。
人们知道,风雨要来了。
傍晚时分,伴着阴沉如水的暮色,一辆马车驶出天狱司,驶出了雨花巷,顺着东京城的街道,来到了天书院,来到了那座墨玉门前。
近百人紧随在了马车的后面,沉默不语。
街道上的人们注视着那血红的制式衣着,皱着眉头苦苦思索,却始终找不到答案,内心深处隐隐有些不安。
就在下一瞬间,他们想起来了。
那是很久之前某个能止婴儿夜啼的名字。
人们顿时面如死灰,可同时,他们也不禁好奇起到底是谁惹怒了这个曾经的庞然大物,让得它从沉睡中苏醒,露出狰狞的獠牙。
当然,也有很多对政局时事通透者,他们的目光却是投向了东方的某个地方,揣测着那些高高在上的大人物们用意。先前明亮的阁楼檐角,现在已经变成影影绰绰,如恶魔影子般的存在,人们开始觉得这座东京城里,隐隐有股莫名的压力扑面而来。
风凌厉,生息敛。
大红袍鲜艳如血,理所应当接受众人的目光洗礼。
宣告着某种意义上的初生。
便在这时,马车已经驶抵天书院的墨玉门前。
“大人,现在就动手吗?”屠放快步走来,低伏下身子朝着车厢里的人恭敬地问道。
顾笑生掀起车窗一帘,望向那座由温润白玉雕刻而成的先贤雕像,看着墨玉门里那些建筑,面色很是复杂。那日因为天书院教习的言语和态度,他确实很不高兴,即便是随着时间流走,也难消解。
对他来说,所有的羞辱都不能随时间或是大义而放下,这根本就不是宽容与否的问题,而是尊严的问题。
他沉默了很长时间后说道:“按名单来抓人,要讲道理。”
抓人与“讲道理”这个词完全不搭,讲道理用在此时也实在无趣。
抓人什么时候需要讲道理?
屠放不知道他的性格,见他一直沉默望着窗外,显得少年有些忧郁,不由误会了些什么,宽慰说道:“大人放心,我天狱司行事一向最讲道理,与案情无关的人自然不去理会。”
顾笑生转过头来,沉默了片刻后认真说道:“我的意思是说,要讲我们的道理而不是那些人的道理。”
屠放有些没听懂,问道:“大人的意思是……?”
顾笑生想了想,认真的说道:“天狱司总纲条例第五条。”
屠放明显一怔,神情变得极为严肃,然后毫不犹豫转身猛喝一声:“生人勿近!”
他了解天狱司总纲所有条例,自然包括这第五条。上面只规定了一件事:犯官若有不从者,不论平民布衣还是皇族贵戚,皆以死罪论处!若有阻拦者,犯连坐同罪!
这是属于天狱司的道理。
近百道钦天监所属官员听到“生人勿近”这个词时,身子不禁轻微颤抖起来,制式衣襟组成的血浪一阵浮动,以极快的速度绽放出柔美的花苞,然后花苞瓣瓣炸裂,变成里悄无声息疾射。
随着那些血影的疾速散去,一道强大的气息,瞬间笼罩在了天书院的上空,经久不散。
暮光从天穹上洒落,经过那道无形的屏障时,发生诡异的折射,落在顾笑生的脸上时,显得他的脸色有些苍白,就像是极北的拉雅神山上那些不化的冰雪。
他的手掌里握着一个黝黑的事物,似乎是铁做的,表面光滑,看着像个盘子。
这是钦天监专有的法器。
他未修行,但能驱使。
······
一声长啸打破寂静。
“你们凭什么抓我!”
一名男子看着眼前那道迷离血影怒吼道,看他的衣着制式应该是天书院某个教习。他不是很明白眼下的情况,这里是被世人甚至大明皇族都尊崇有加的天书院,即便是那些大能来此也稍有收敛,又有谁敢挑战它沉淀多年的骄傲?
然而现在有人真的做了。
那道血影笑出声来,笑的撕心也很张狂,随着夕风可以传到很远的地方,像是宣泄着某种压抑很久的情绪,他苍白的脸像白纸一样皱起,显得有些恐怖:“就凭我们是天狱司!”
接下来,男子才真正意义上看清楚了那大红袍最细微的花纹。
他觉得自己的腿有点发软,双腿中间有些隐隐抽搐。他有惧心症,这是去神庙里的问心殿才会出现的症状。
他想紧握手中的书卷,手却颤抖的有些厉害,直接把书卷落到了地上。
他望着血影,嘴唇微微颤抖,完全控制不住,声音更是如此。
他望向夜空,看着那些明显折射的暮光,知道有法器成功地隔绝了里外两个世界,不让天书院里的任何人有逃跑的机会,可这不妨碍院里那些大人物们出手。
然而除了冷风呼啸,别无他物。
他终于知道没有人回来救自己了。
等待自己的是那生不如死的地狱。
血影冷冷地看着他,右手从腰间解下一条铁锁链,那锁链非常长,长到在他脚下堆了起来,也不知道先前是怎么收入腰间的。
“这就是传说中的魂锁?”
男子很是感慨,不知是因为看到了这兵器的重现人间,还是什么别的原因。
血影没有答话,像是默认了对方的说法一般,他右手握着的铁锁链,像是灵蛇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