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知赫连驿却道:“这次回来,我总觉得容屿变了好多,没以前那么亲切了,跟他叙旧,他好像不爱搭理似的!以前哪里会有这样的事?你师父真如信中所言,是因为打击才变成这样的吗?我怎么总觉得他怪怪的?”
清闺也不知该怎么回答,就笑道:“这个问题我也不太清楚,打从家变之后,师父的性格确实变了好多,不止为人淡漠,就连之前的好友也不来往了,有人说他得了病,有人说他中了邪,我不相信,我只相信他遭遇打击,对人产生了敌意!”说到这里,又怕赫连驿为此疏远师父,便替师父补救道:“虽然师父看起来冷了点,不过他人可好啦,你感觉他怪,可能是你们许久未见,彼此生疏了,以后多跟他相处相处,慢慢的就好啦!”
赫连驿点了点头,陷入沉思当中。
***
事情平息后,清闺感觉对不起赫连驿,就挑了十几坛酒送给他,虽然无法弥补一丝丝的亏欠,最起码能让她心安一点,师父常说欠人情是大忌,她也不想一直欠着,既然他喜欢喝酒就送他酒好了,他们资政殿的酒虽比不上宫里的琼浆玉露,却也入口暖心,清洌动人。
她安排几个人抬酒,来来去去,完全没在意容屿、傅泰路过,更不知道他们还听了她的嘱咐,当时她背身嘱咐抬酒人:这几坛是竹叶青,你们一定要好好抬到将军府去,不得有任何闪失。那几坛是上好的佳酿,塞子是木制的,不太牢固,走路一定要平稳。她一边嘱咐一边关切人,言谈举止无不透着小心翼翼。傅泰对容屿说了句什么,容屿眸子一剜,只身去了书房。
他们走得匆忙,连话都没说,等清闺反应过来,容屿等人已经不见了,只剩下寒风凛冽,梅枝摇摇,她在原地愁眉不展,心就像被匕首来回的划过一样,痛,心痛,师父又误会她了,师父肯定又误会她了,如果说之前拥抱赫连驿,他半信半疑,那这次送酒无疑就是证据确凿,师父大约已经敲定了她的心思。
目的达到,按说她应该高兴才是,可不知为何她却是那么的伤心,那么的患得患失,她不明白她明明喜欢师父,为什么非要牵强附会说她喜欢赫连驿,她只是想还个人情而已,现在竟然连人情都没法解释了,她悲伤至极,原来她是那么的在意他,在意他的一言一行。
她错了吗?真的错了吗?
她喜欢容屿,为之倾心,从不敢透露出半点爱慕之情,她把自己的心封锁起来,不让任何人来窥探,就算在某个地方撞见,她也是云淡风轻,谈笑自如,她合情合理的做事,合理的近乎不合理。她关心容屿,大半夜的跑到书房给他送披风,她说师父是国之栋才,理应保重自己的身体,她在宫宴上替师父挡酒,连皇上都为之惊讶,她说,师父是我的再生父母,你会眼睁睁的看着你的父母喝醉吗?她替师父誊写各种批红,写的手臂都要残废了,她说我没有要帮师父,我只是为百姓尽一份微薄之力,她总是找各种理由作搪塞,深怕他人看出倪端,容屿不是很理解,每每凝视着她,眼神深邃而又绵长。
她和师父在这繁琐小事中度过了一天又一天,她对他的付出,但凡是个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只有他冷冷清清,漠不关心。转眼腊月二十八了,容屿说除夕近了,给她放个年假,清闺像往常一样回家过年,临走时容屿从菱丫手里接过包袱,亲自递给她道:“到了别忘记给报平安,师父在这也好放心!”
“知道啦,师父!”清闺搂着包袱,瘦瘦的个儿,眼睛笑成了小月牙:“师父,你就别担心我了,我会武功,自己能保护自己的!明年初八见!”
“嗯!”容屿立在风中两袖轻飘,看着她缓缓离去。
又要离开十几天,心里有种说不出的难受,清闺靠在马车里思忖着,又是一年的除夕,时间过的可真快啊。
清闺的母亲住在城北小巷的白家庙,人称穆竺夫人,今年三十四五的样子,这个穆竺夫人来头不小,是前监察刺史的长女,由于庶出不受宠,十六岁便嫁刺史的手下,谁知命不好,才两年就丧夫守寡了,那年清闺才几个月,还没有名字呢。后来几经周转,她妹妹被选为贵妃,得了宠,穆家一干人全都受了恩惠,为官的为官,封地的封地,就连她也被封为贞德夫人,走路有人扶,出门有坐轿,那情形要多风光有多风光,看得人都嫉妒。可惜好景不长,还没享受几年先皇忽然驾崩了,新上位的储君名叫璃浔,年轻气盛,手段狠毒,他不喜欢穆家,就极力削减穆家势力,除了穆太妃没动过,其他人等全部革职弃用,穆竺夫人为人寡淡,不喜欢与人争论,也就趁机搬到白家庙度日,没想到这一住就住了七八年。
巷子越来越近了,远远的可以看见那扇陈旧的木门,既陌生又熟悉……
在宫里求学一年,再见到母亲,清闺抱着母亲哭了起来,哭了好久,穆兰夫人才帮她抹泪道:“既然回来就好好休息吧,想吃什么娘给你做,你知道吗?你不在的日子里,娘在后院里养了好多鱼,娘做鱼给你吃。”
“不用了,娘,女儿不想吃鱼!女儿只想陪娘多说说话!”
“那怎么行?你看你瘦的?”
瘦了?多瘦?清闺打量着自己,发现自己丝毫没有变化,不由得与之调侃两句,后来才知道,娘说她瘦不过是溺爱之辞,没别的意思,她咬帕笑了起来,她也觉得她睁眼说瞎话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