间落下。
待海棠落地,那双混沌得明显已失了神志的眼睛,竟微微弯起,陈堂华的嘴角露出一丝不大明显的笑意。
而就在陈堂华将身子完全转过来的时候,忽然他的脸就变得扭曲起来,原本小男孩白净的面孔变得沾满泥土,一双眼睛变成灰色再看不出任何情感。
而他的身子也不再是原本的样子,头发变得很长,露出的皮肤上满是尸斑,指甲长而尖利。
随着两个道士画下更多的黄符,向陈堂华飞去,他的肌肤开始有腐烂之迹,而那面部表情变得更加可狰,并且伴随着有些凄厉的叫喊。
石屿快步走上去,将陈堂华挡在了自己的身后。
两个穿道袍的人看到石屿毫无惊讶之色,甚至停下了动作,往后退了一步。
“为何要这样对他。”石屿的语气中有着他自己都为察觉到的怒意。
“他是鬼。”其中一个稍稍年长的人开口道,“我是百家的百栖平,这是犬子百子乾。想来你也知道,我们是除妖师。”
“只要是妖鬼之物,就要除去么。”石屿双手不由得攥紧。
“恶妖要尽除,善妖为我用。弥留之鬼可超度,冥顽不化者散魂魄。”百栖平神色未有一点改变,“我百家从祖上便是如此行事,你身后那并非妖物,是只恶鬼,自然要除。”
“他不是恶鬼。”石屿转过头,许是刚刚百家父子下了什么法阵,陈堂华自顾站在那里,痛苦地用那尖锐的指甲不断划着自己的皮肉,像是全然看不到石屿他们一般。
“他这十几年间,吸孩童魂魄才得以存世。”百栖平稍稍示意百子乾,百子乾从树后抱出了刚刚那个石屿说话的小男孩。
“这个孩子的魂魄已经被他吸走了,再过半小时魂魄不归位,这孩子的残存的生命之气就被完全殆尽,然后去死。这鬼得了这魂魄可再续五年存世的时间。”
“但想取回魂魄只能杀了这恶鬼,让他魂飞魄散。”
百栖平顿了顿,一双眼睛紧紧地盯着石屿:
“你是要救人,还是要救这非人之物。”
石屿一时间楞在那里,刚刚与他说话的那个孩子此时正闭着眼睛安静地百子乾的怀中,但细细看去已然是没了呼吸。
他转过身,陈堂华身上全是自己抓出的伤口,那双眼睛已经完全失了神志,衣服也已经破破烂烂。可即便如此,石屿还是能将这张脸与儿时那拉着自己跳房子的那欢悦鲜活的样子重合起来。
陈堂华……陈堂华……这是他第一个朋友啊。
“决定权在于你,”百栖平开口道,“我们已下了法阵,只要你喊出这鬼的名字,恶鬼便会消失,这个孩子就能得救。否则半个小时后,这个孩子会死去,我的法阵也无法再定住着恶鬼。”
“可为何那时他并未伤我……”
“许是那时他还不懂如何运用自己的力量,也或许是他那时还不需续魂……”百栖平抱过那个小男孩,放在了已痛苦地在地上打滚的陈堂华旁边,“但鬼就是鬼,他们想活着,就要杀人。”
“人,或是非人,”百栖平站在石屿身侧,指了指小男孩又指了指陈堂华,“时间不多了,这个决定,取决于你。”
石屿看着眼前的一人一鬼,小男孩躺在那里,脸上甚至还带着些笑意,仿佛只是睡着了做了一个美梦一般。
而陈堂华面目狰狞,手上的指甲在地上挣扎时甚至有两个已全然掀开,流出的血是青黑色,还散发着恶臭。长长的头发将他的脸完全挡住,落在地上的海棠花混在泥土里黏在他的头发上。
随着时间流逝,陈堂华似乎越发痛苦,他甚至要将那尖锐的指甲戳进自己的眼中。
石屿咬了咬自己的下嘴唇,跨步上去握住了那满是尸斑,沾满黑血的手。
陈堂华感受到有人碰触自己,稍稍停顿了一下,而后更加剧烈的挣扎起来。
石屿跪在陈堂华身边,用手拨开他脸上的头发,手上也轻轻抚摸着陈堂华身上的伤口,轻声道:
“我是石屿,我回来了。”
原本不断挣扎地陈堂华听到这句话,停下了动作,那灰蒙蒙的眼睛空洞地盯着石屿,像是想努力分辨什么一般,动了动嘴唇,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石屿俯身,将只是儿童身形的陈堂华抱进自己怀里,毫不嫌弃他身上的尸臭和脏兮兮的泥巴,将额头抵在那乱糟糟的头发中,手上拍着陈堂华的后背:
“还记得我么。”
陈堂华僵硬的身子,虽然或许还在痛苦的抽搐却不再有什么剧烈的动作,只是任由石屿抱着他。
“谢谢你,那个时候陪我玩。”
“你跳房子扔沙包下五子棋都最厉害了。”
“那是我小时候最开心的一个春日。”
“你还没有和我去河里捞鱼。”
“如果那时候多跟你说说话就好了,一定很有趣。”
“那晚你不见了,我等了你好久。”
“后来春日里我也去等你了,可没有等到。”
陈堂华随着石屿轻轻地说着,垂下的手臂渐渐抬起,他将自己两只手十指交叉,指甲扣在自己的手背上,挂在石屿脖子上,将头埋进石屿的肩头,回抱住了石屿。
口中含糊地不清用尖锐刺耳却明显是压低了的声音,喊着:
“妈妈……妈妈……”
石屿顿了一下,却任由陈堂华抱着,然后微微勾起嘴角,紧紧抱着他,开口道:
“陈堂华,你妈妈接你接你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