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句话,桓七郎惊讶一瞬,笑容一如往常贵族子弟应有的矜贵,甚至带着些漫不经心道:“不能如诸位来去自由,若有一日陛下解除封禁,我也愿重返林间,不再入俗世。”
众人这才想起桓七郎这尴尬的境地,心中有些同情。
再看桓七郎,他的目光,那么落寞。
面容更加消瘦苍白,翠色的锦衣穿在身上,单薄的仿佛不胜罗绮。他眉心舒展着,唇角带着若有似无的笑意,却孤寂苍凉。
嵇夜笑着道:“人生郁郁不得志也是有的。”说着,双手抚上面前的美琴。
这把琴,便是与杨毓交换而来的那把冰裂纹琴,音色果然优美动听。
如此琴声响起,谢安更是不忍破坏,就站在门口,静静的听着。
半阙曲,嵇夜笑着道:“待你自由之日,我将余下的半阙曲为你送行。”
:“谢嵇公。”
桓七郎抱拳感谢,嵇夜在鼓励他,要心存希望,他虽不如那些人聪明绝顶,这么浅薄的寓意还是领悟的到的。
见他终于释然开怀,刘伦笑道:“来,再一杯毓儿醉!”
:“乐宣君。”鼻音浊重,是一口极易辨识的洛阳腔。
杨毓诧异了一瞬间,笑着招手:“谢公!谢中正!来入座。”
说是入座,事实上只不过是临时搭建起的帷幕,软榻也早已肆意的甩在一旁。
谢安却没嫌弃,当真进了院子,见有空,便坐了下来,倒是谢元朗,行止僵僵的站在那,不知是被这情景吓到还是怎么了。
杨毓却一眼看出,他,在看嵇夜手中的琴。
原来是他。
众人也不理谢元朗把盏而欢。
谢安笑着灌了一大口酒道:“嵇兄一如往日,岩岩若孤松之独立。”
嵇夜笑道:“谢贤弟风姿特秀,如此一观,方知东山风水养人。”
谢安面带愧意的笑了笑。
阮宗道:“听闻你已不理俗世,怎么今日下山?”
谢安道:“本想拜会乐宣君,突见诸位,更添欣喜!”
刘伦笑着问道:“谢公品品这毓儿醉,是否名副其实?”
谢安点点头,又喝了一口酒,顿觉辛辣,到了腹中反而徐徐温热,再看酒色亮堂,绯红灼人,直笑道:“正如此人。”
杨毓抿着唇道:“哎?向兄怎么不开口?”
只见向期醉眼朦胧痴笑道:“酒如其人,太也醉人。”
阮容朗笑道:“谢氏郎君仿佛也醉了。”
众人朝角落看去,谢元朗脸色泛着白,尴尬的笑了笑,一双桃花眼略有些黯淡,想要说些什么,却没有开口。
杨毓微微蹙眉,慢条斯理的起身道:“郎君的确醉了,随我去饮杯清茶醒醒酒吧。”
谢元朗微微点头,随着杨毓的脚印而去。
谢安却似乎毫不在意,道:“许久未抚琴,今日正有情志。”
嵇夜却道:“想逃酒?这场醉你逃也不掉!”
众人扬声大笑。
谢安拿起一个空碗,敲击着面前的酒碗,徐徐的唱道:“浴兰汤兮沐芳,华采衣兮若英;灵连蜷兮既留,烂昭昭兮未央;謇将憺兮寿宫,与日月兮齐光。。。”
他的声音慵懒、性感、抑扬顿挫,一如玉石之声悠然传遍了整个庭院。
谢元朗一步,一步的跟在她身后,踩着她的脚印走路,似乎很有趣他微微扬起双唇,那双桃花眼闪动着。
:“谢中正那把琴是你托孔老送我的?”
杨毓的问话,很是肯定。
谢元朗停下步子,笑着道:“是我。”
杨毓缓缓转过身,俯身行了个礼,她的双眸清澈见底,亮的如同星光,双眉中心的朱砂痣映衬的双眸更加动人。她微微扬起双唇,粲然一笑。
:“多谢郎君爱重之意。”
谢元朗笑着道:“方才见你将琴已经给了嵇公,我便该明白的。”他略微顿了顿,笑着道:“阿毓如花美眷,靖之不该让你出家。”
杨毓笑着道:“我要走了。”
谢元朗有些诧异:“去往何处?”
:“竹山县。”她笑着道:“我想去看看蜀地风光,看看我封地的子民。”
谢元朗笑道:“善,若有机会,我去竹山县拜会你。”
:“届时我定尽地主之谊。”
二人一笑泯然。
对于杨毓这女郎的坦白与果断,他早先就知道几分,自她到金陵,一步步,走的安稳踏实,她张扬却从不恃才傲物,她洒脱却从不行差踏错。
天色将黯,城门即将关闭,谢安父子辞别。
:“乐宣君,能否送我一程?”谢安笑着,慢条斯理的道。
杨毓微微点头,桓七郎起身道:“我陪你一同吧。”
看着桓七郎担忧的眼神,杨毓笑着点头,是时候与桓七郎告别了。
王叟驾车载着谢元朗与桓七郎,杨毓则在前方和谢安坐在一处。
:“女郎,我儿心悦于你。”
杨毓笑着点头:“谢公尽管安心,我已是方外之人,断不会误了元朗前程。”
谢安缓缓的道:“女郎误会我的意思了。”他顿了顿,似乎思考着怎么开口,他双眸看着杨毓笑着道:“我觉得,犬子配不上女郎绝世风姿,若是女郎心中却是对犬子有男女之意,我也绝不阻拦。”
这倒是让杨毓诧异了一番,她曾想过,这些世家大族看不上自己身份地位是寻常之事,却未想到,谢安竟然说,他儿子配不上自己,而且,并不阻拦二人相交。
杨毓恍然点了点头,孔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