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是有意还是无心,杨毓被安排坐在了王靖之与桓七郎中间。
刚才狂放的士人名叫樊明,此刻依旧露着胸膛,笑道:“杨氏阿毓,你现在是王靖之的卿卿,我可再不敢调笑与你了。”
杨毓笑道:“君子又岂是会在意他人眼光的俗物?”
樊明又是哈哈一笑,接着道:“好个小姑子,果如孔老之言,有我辈风采。”接着道:“斗禽,投壶,藏勾这等游戏不适合今日此情此情,便如往年冬日一般,行传花酒令如何?”
众人没有异议,乐得如此。
王靖之坐于高位,望着杨毓道:“若是传到我,便让我的卿卿抚琴如何?”
杨毓微笑着挑眉道:“夫未迎娶,毓不曾嫁,何以卿卿?”
王靖之一笑,露出洁白的牙齿。樊明笑道:“王靖之,你这妇人可并不领情。”
王靖之笑着捏着酒豪饮,白玉似的脸庞在灯光下,显得犹如敷上一层薄薄的,透明的荧光似得,他缓缓的,美酒自喉头流淌自四肢。
众人纷纷侧目,等着他的回答。
王靖之唇角一抹淡淡的,温柔的笑容,声音清亮如雨打清碧道:“此乃卿卿我我之语,何必当真?”说着,他偏过头,对杨毓微笑道:“我的卿卿恨嫁了?”
杨毓本是一本正经的质问,这一下,却变成杨毓与王靖之娇嗔笑骂的话了。
杨毓本是个唇舌尖利的人,这一下却突然不知如何作答,一张俏脸滴血般的通红。
接着,众人狂声大笑。
杨毓低下头,挑挑眉头道:“王靖之,你何以待我如此残忍?”说着她微微抬起头,目光明亮似秋水潋滟。
王靖之顿了一顿,抿抿唇,轻柔的道:“莫怕。”说着,他一双皓腕拿起榻几上的玉壶,将杨毓的酒杯斟满。
莫怕,莫怕什么?杨毓眉头轻挑。
桓七郎眉头深锁,目光冰冷的瞪着王靖之,强忍着怒气,低声道:“杨毓还要嫁人的,你不要太过。”那眼中是压抑的怒气,令原本白弱病瘦的桓七郎面色有些微红。
王靖之扬唇一笑,依旧的雍容得体,缓缓的道:“七郎心悦阿毓?”
桓七郎咬咬唇,似乎衡量了一下心里的话,缓缓的道:“阿毓这女郎宜室宜家,莫要招惹于她,徒惹阿毓烦忧。”
王靖之一手抚上杨毓柔软温热的小手道:“我知道。”
杨毓一双眼中泛着盈盈的光,抿抿唇,声音清脆的道:“郎君醉矣。”说着又一次抽回小手。
坐于杨毓身侧的桓七郎小声道:“阿毓不需忧心,我会再与他说。对了。”桓七郎似乎想结束这个话题,突然道:“上次回去始终想不通,究竟为什么那杨姝的五石散竟然让她自己中招,你却只是醉酒。”
杨毓抿唇一笑,饮下一杯美酒,勾唇道:“杨姝很聪明,她将五石散抹于酒杯,而不是下在酒中,我即看穿,便趁其不备,以牙还牙之。”
桓七郎疑惑的道:“世间竟有这样歹毒的小姑子,幸好你无事,不然。。。”他没再说下去,安坐于榻上。
这些名士,无一不是才华高绝之人,若是前世,这样的情景她是万万不敢肖想的,就连站在他们身后,远远的看一看,也会觉得自惭形秽,杨毓看看身边如玉树琼楼的王靖之,瞬间觉得二人之间的差距何止千万里。
王靖之抿唇微笑,清亮的眼中发出一丝狡猾的笑意。
不消一刻,下仆将一壶酒放于托盘上,置于环形水流上,托盘随着水流,缓缓的飘动着。
一人开口道:“便从我开始。”说完,一个下仆转身击鼓,鼓点优雅沉重。
花球传过王靖之,王靖之却将花球抛在榻上,不再往下传,直至鼓声停歇。
桓七郎笑道:“王靖之,你军旅三载,没想到却如此不守规矩。”
王靖之一仰头喝尽杯中美酒,缓缓的道:“我想守规矩,却更想听卿卿抚琴,两相比较,我便弃了规矩了。”他的话那么的任性,那么的不讲道理,可是配上那一身的月影华晨、雍容闲雅,便叫人无法拒绝。
众人又是一笑,似乎王靖之生来就应该如此任性。随着王靖之的目光,看向杨毓。杨毓勾唇,挑挑眉,将琴放于膝盖上,指尖流淌出一串清亮的音色,杨毓张口唱到:“洛水云雨,梅菊不闻。”她眉眼一瞟,风情不言而喻。接着唱道:“谢天谢地谢诸君,我本无才哪会吟。黑心黑肺黑君子,却把无情做有情。”本是毫无韵律的一首打油诗,却被杨毓清艳中带着沙哑的音调,唱的带着靡靡之稥,情意绵绵。
王靖之无法给杨毓任何承诺,却自第一次见面起,不断的撩拨她的心,让她无法心静,何尝不是一种残忍?
琴声逐渐停下,杨毓起身对诸人行礼。
桓七郎露出洁白皓齿,眼中尽是邪恶的笑意道:“阿毓口中那黑心黑肺黑郎君,定是王靖之。”说罢,哈哈大笑。
王靖之却扬唇,慢条斯理的道:“亲卿爱卿,是以卿卿,我不卿卿,谁当卿卿?”言罢,又一杯酒灌下。
王靖之的意思是,我亲你,爱你,所以叫你卿卿,如果我不叫你卿卿,那谁又能叫你卿卿呢?
众人又是调笑一番,杨毓放弃了,等他们厌了,自然就不叫了,索性饮几杯酒。
逐渐的,杨毓觉得有些热,精美的衣料竟然很硌人,哪里都不舒服,直想将衣袍散开,额头酝出细密的汗水。似有腾云驾雾般的感觉,她想起身却有些头重脚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