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把大黄药死了?”陈池皱起眉气道。他上一次来舅舅家,大黄还在,特别有灵性,伴在他外婆的脚边,出出入入都陪着老人家。
舅舅家的大黄养了**年,他来舅家的频率不算多,两三年一回,大黄一直记得他的气味。地头远的同村人经过时,大黄护家,次次要高吠,但如果他来,走到这片地,大黄遥遥就迎出来,叫两声辨认几眼,立即会撒腿奔过来,扑到他脚边绕个不停。
这次来,大黄竟然也不在了。
“唉,说不清,大黄贪嘴,吃东西不忌,可能吃到了别家拌在饭里的的老鼠药,要不就是舔了打农药的水,回来蔫了半宿就不行了。”陈池的舅舅惋惜地小叹一声,继续说道,“现在这只大黄不像它爹,它乖得很,除了随我去寻睿伢子,一般不走远。”
话说着,平瓦房越来越近。许霜降看清楚了,以竹林为界,两侧各有一户人家。这两户人家挨着半山腰而建,屋后斜坡种满了柑橘树,屋前各有一块四米多宽的平地。
斜着往下,第一户矮平房人家前种了几株桃树,比拳头还大的粉桃犹挂在枝上。再往楼房人家望,屋前场地整饬得更干净,边角处还砌了一个水池,按了一根水管,水池下方的阴凉处,伏着方才那只大黄狗,哈喇哈喇地吐着舌头,头朝着他们的方向,但依然没叫,淡定地卧在地上。
除了这两家,方圆四五十米外,再无人家,端地幽静。
许霜降高中时曾有学农实践课,去过自家那边的郊外农村,开春后,一帮子学生分到各家各户,给人家的菜园子翻土,碰到慈祥的老爷爷老奶奶,愿意信任他们,还会好心地分些菜秧让他们种。人家房前屋后是菜畦,小河绕着整个生产队,一家家比邻而居,集成一个村落,村四周全是平整的水田,阡陌纵横,真是江南沃野好风光。
所以,她对村庄的理解是,尽管地大人少,那也应该是一片一片稀疏,必须好多户热热闹闹聚在一起。陈池舅舅家的这个山村,却很不一样,几乎都是单家独户地分散着,若有两三家近距离傍着,那都是少有的。
平瓦房大门紧闭,木头窗棂上沾了一层黑腻,木门前落了一把锁,屋檐下也没有挂着红通通的辣椒串或者黄澄澄的干玉米,门槛下那块长溜溜的青石底,自泥缝里冒出了一株车前草,绿叶子铺得鲜亮,柔嫩的褐绿花穗为了让开青石,歪斜着蹭到青石外,堪堪贴着,让人看着都替它感到挤得慌。
“舅舅,大爷爷家都出外了?”陈池问道。
“嗯,你大爷爷家的曾孙儿要在镇上读书,他们在镇上买了房,家里新屋就不起了,以后再说,这两年也就逢年过节时,你大舅回来看顾一下。”
许霜降听得简直云里雾里,后来陈池抽空给她解释,大爷爷就是陈池外公的大哥,兄弟俩宅基地算是挨着,中间栽了几根竹子当地界线,现在竹子都成了竹林。
大爷爷早过世了,他生了几个儿女,女儿嫁到乡里其他人家,大舅舅是大爷爷唯一的儿子,继承了老宅。现在这两块宅基地的户主就是汪家门里这俩堂兄弟,陈池亲舅舅和大舅舅。
许霜降一听,这样的亲戚她也有,她外公还有几个兄弟姐妹呢,不过,枝桠分出去,各自繁衍子嗣,这样的亲戚关系到她这一辈已经摸不着头脑了,平时的人情往来也就她妈妈在操心。
她记得她小学隔壁班有一个男生,平时到老师办公室订正作业也碰见过两三回,他俩都读到四年级了,学校开家长会的时候,她妈妈碰上对方的妈妈,“哎呀,这不是春花姐吗。”“呀,阿兰妹呀。”就这么着,两个各忙家事的表姐妹说起,才知道俩孩子在同一个数学老师下受教。
一表三千里,宣春花扳着手指给许霜降梳理这一层亲戚关系,算下来许霜降和隔壁班那娃该是二表,可许霜降死活不甚明白。也难怪,上辈人大多兄弟姐妹众多,家庭关系蓬蓬勃勃,堂啊表啊自小就分清,许霜降这代,家庭构成简单多了,那些纷繁复杂的老亲们都有上辈人记着呢,称呼上也不怎么讲究了,反正爷爷奶奶辈的,叫声阿公阿婆,爸爸妈妈辈的,叫声叔叔阿姨,全覆盖了。
因而许霜降支着小脑壳,在宣春花教导亲戚关系图谱时,只死板地记下了二表这个词,心里头一算,她和那娃有六千里的距离。
许霜降对小学隔壁班那隔了六千里情感距离的表哥抑或表弟,显露亲善的方式仅有一次。
那娃被叫到老师办公桌对面闷头罚抄一百遍乘法交换律,正赶上许霜降去交作业。老师有事忙去了,许霜降见他把铅笔芯抄粗了,字体看上去十分圆钝模糊。因为数学老师经常教导学生们,要把字写得细巧清晰,许霜降就动了善心,把手里半截笔递了过去。想不到那二表兄弟感激地轻声道了谢谢,居然抓着两支笔,同时写两行。
这事被老师察觉了,罚了那二表兄弟五百遍,还在许霜降班级里把二表兄弟的恶劣行为大大说了一通,训诫大家不要有样学样,否则严惩不怠。
许霜降被吓得经过隔壁班就目不斜视,对那二表兄弟装不认识,坚决和他划清界限,生怕老师知道她送了笔给二表兄弟偷奸耍滑。那半截笔也就相当于白送了,没去要回来。许霜降为此曾暗地肉疼了半天,那笔用得顺手,而且铅笔顶上的橡皮头才擦过一个字,相当于没用过呢。
小学毕业后,她和那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