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池把顾四丫送上火车,回到家,屋里黑洞洞的,一丝声响都没有。
他在玄关处站了一会儿,重重地呼吸了一下,开了灯,将公文包放到小书房,瞧见折叠床上顾四丫用过的被褥,便抱起走进卧室。
“啪”,他按了墙上的开关,视线忽地一顿。
许霜降坐在窗下的椅子上。
“……怎么不开灯?”陈池的眸光落在她身上,不由自主地回想着方才灯光亮起一刹那间她安静就坐的身影,说不清是什么感觉。
许霜降除了抬眉没有其他反应,她不出声地凝望着他,神色中辨不出情绪。陈池的喉结滚动一下,却也没什么言语,朝门内跨了一步。这才像触动了许霜降的动作开关,她站起旋身拉上窗帘。
“哗”,外头的黑夜,以及黑夜中星点的霓虹都被隔绝了。
只有屋内的黄灯光,在沉默中似乎罩出了一个厚滞的空间,堪堪拢住了两个人。他们一个依着窗帘,一个站在门口。
“我有几个问题想问你。”许霜降语调平板。
“……你问。”陈池点点头,走进屋中,将手中的被子搁到床上。
许霜降斜过去一眼,略去了这些细枝末节,冷声道:“你去意大利出差的时候,是不是帮陆晴拍过照片?”
陈池隔着床望向她,过了片刻,缓缓开口道:“还有其他的问题呢?都一起说了吧,我一块回答。以后你有什么问题,也都可以来问我,不必拐着弯向四丫打听。”
许霜降今天,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请假赶回家,那些电源线围巾什么的,大概真的只是托词。或许她是想第一时间看看陈池和顾四丫将她的家弄成什么样了,以后平白要添多少家务活,也或许是存着一丝潜秘的心思,要和顾四丫谈一谈,从侧面深入了解一下陈池和陆晴的交往。但她连顾四丫是否还留在屋里都不知道,这个打探的心思便始终是犹豫的,就像陈池说的,两个人之间的事不要牵扯别人,她怕自己打探得没有技巧,让人窥见她和陈池生了龌龊。
可是,陈池这样说,便是肯定今早她专程回来套话。许霜降盯向陈池,当即后悔,她和顾四丫谈话之初,看到顾四丫叽喳着那么爽朗明快,心也曾变软,她甚至抹不开亲戚情分,起过要给顾四丫做顿午饭的念头,如果不是越谈越伤心,这顿午饭就做了。许霜降恼恨,她还是不够爱憎分明,凭着陈池这说法,她连给他亲戚做午饭的心思都不该起。
她吸了一口气,将下巴抬高,继续问:“你在意大利的时候,除了拍照,是不是还给陆晴买过首饰?”
“拍照有过,在旅游景点帮人照张相而已。买首饰纯属无稽之谈。”陈池蹙起眉头,“为什么你一定要无中生有?”
“无中生有?”许霜降的声音不自觉地拔高,面部也激动起来,“那照片是很美,美得我自己都不能睁眼说瞎话,美得她在朋友圈中说这是她平生最漂亮的照片,这就是你随便在旅游景点帮人照的相。你是天才摄影师吗?一出手就是平生最美?为什么是你在拍照?既然你们有一大堆同事,怎么就是你?你以为我没有见过在旅游景点请人帮忙拍照的吗?两三张就已经不好意思再麻烦别人,你们拍了多少?场景换了,还是你在给她伺候拍照,你们那一大堆同事把你们两个孤立了吗?”
“几张照片,你也要拿来吵,”陈池的眉心越发拧紧,“顺手帮人拍照,谁都会碰到的事。”
“是,谁都会碰到。”许霜降一声嗤笑,“我也旅游了,我身边一个家里人都没有,我也想有人帮我拍照,可我觉得在不相干的男人面前,做不出那样搔首弄姿一次又一次,所以我的照片里都只有风景,没有我。”
许霜降想到自己去雪山,形单影只,为了好歹留个到此一游的纪念,她拍了一行自己在雪地里的脚印。那空落的一个个鞋坑绵延出一条冷寂的线,浮在脑海中,顿时令她鼓眼死瞪住陈池。
“你不要把一件正常的小事随意乱说。”陈池微微撇转脸。
“随意乱说?”这极小幅的动作刺痛了许霜降,她更大声质问,“哪个词用得随意了?搔首弄姿?还是不相干的男人?你去看看她的朋友圈,噢,你早就看到了,对吧?那你告诉我,撩头发是不是叫搔首,扭着腰拎裙子是不是叫弄姿?对她而言,你是不是一个不相干的男人?我哪一个词用错了?”
“能不能不要吵了。”陈池摒着脸,“每一个细节你都要腻想,再大闹特闹,有意思吗?既然你回来住了,早点休息吧。”
他转身要走。
“我还没完。”许霜降大叫一声,愤怒道,“你凭什么不耐烦?”
“你的问题我都回答了。”陈池停住脚步,深深地望过来一眼。
“没有,你撒谎。你陪她玩,给她拍照,给她买首饰,你不承认。”许霜降高喊,眼睛瞪出,语调尖利,“我说过,我看过你那段时间的信用卡记录,你想不到吧,我还截图了,你更加想不到吧,陆晴在她的朋友圈中不仅晒图炫耀,还给顾芳怜说了价格,和你信用卡上的消费记录一模一样。要不要我提醒你,那是一枚胸针,送给她妈妈的。”
“那是她向我借的,后来她还了。”
“还的证据呢?她还在哪张卡里,转账都有凭证,你把明细拿出来。”
陈池的眉心都快皱出一个川字,显然在极力忍耐:“她还的是现金,当天就给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