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景自然是没想过殷向北会良心发现。
对于一个自私到极点的人来说,稍微放松对其他人的剥削,就等于是恩赐,更遑论善心。但假如真的是殷向北,他便不得不去猜测,是否殷向北又想从他这里得到什么其他的东西。
说到底,还是因为这张脸。
不然以殷向北的条件,想找什么样的情人找不到,偏偏与他这个半废的人纠缠不清。
周景苦涩的笑了笑,不知这是不是上天对私生子的报应。
如果他不是周家的私生子,那么他也就不会拥有跟周宜这么相似的脸,那么殷向北可能连多看他一眼都不会,也就不会沦落今天这种境地。
那位助理又劝他:“周先生,你可要考虑清楚,机会不是任何时候都有的。”
周景沉默不语,下意识将视线移向手中的病历。
江雨也道:“周老师,赶快答应吧,治疗身体是要紧事。”
苏言看了一眼周景,然后扯了扯江雨的袖子道:“让周老师自己决定吧。”
气氛一时变得有些寂静。
在场的所有人都在等周景的决定,几乎所有人都觉得,面对这样优厚的条件周景不可能不答应。
但周景却问那助理:“你知道付钱帮我的人是谁吗?”
“这个……”助理面露难色,有些难为情,“我们不方便透露,但您放心,绝对不会对您不利。”
周景轻笑了一声,然后从座位上缓缓站起:“天下没有免费午餐,谢谢你们的好意,只是我更希望可以自食其力,今天麻烦你们了。”
那助理还想挽留,但周景已经转身往门口走去。
江雨跟苏言眼睁睁的看着周景拉开木门,愣了一秒,然后迅速的跟了上去。
待追上周景的脚步,苏言迟疑了一番,最后还是道:“其实,我觉得你可以听听那个人的条件,毕竟人的身体才是革命的本钱。”
周景摇了摇头,无声的否定了苏言的建议。
会给他付钱的人有两个人选,无论哪一个他都不想再见,现在的生活虽然因为腿的缘故有些不便,但却能够得到前所未有的心灵宁静。
他要的不多,平平淡淡的生活足矣,又何必为了一条腿,给自己引来无穷无尽的麻烦。
但在苏言与江雨看来,自然是要治好腿比较重要些,不过这毕竟是周景自己的事情,他不愿意,没人能够强迫他去接受。
见周景决心坚定毫无动摇的余地,苏言忍不住轻声叹了口气:“好吧……”
江雨也无奈的耸了耸肩。
周景到是没什么太大的情绪波动,只是下午回到家中,他明显有些心不在焉。
当天下午,周景拒绝接受治疗的消息很快传到了殷向北的耳朵里,当时殷向北正犹豫要不要去医院见周景一面,却被告知周景根本没有照他的安排留在医院里,握笔的手下意识一用力,正在签名的就被笔尖划出了一道痕迹。
殷向北脸色一沉,觉得近些天来心中积攒的烦躁似乎要到达极点。
他承认,在知道周景的腿是因为他而变成这样的时候,他的心里的确有所触动,不然也不会安排助理去寻找医生。
但另一方面,一直以来周景在他心目中的地位就是个替代品而已,替代品不能用了,再找新的替代品就是,对周景这样的替代品产生预料之外的感情,有悖于殷向北的处事原则。
因为周景有伤在身,所以他才能原谅周景近几次来的任性,可周景却一而再再而三的挑战他的底线。
这点让殷向北厌恶至极。
助理战战兢兢的站在原地等候殷向北的吩咐,而殷向北只是面无表情指了指文件:“换一份——”
“是。”助理上前拿过文件,又突然想起那位助理在电话中交代的事情,便有些欲言又止的看着殷向北,不知当不当说明。
殷向北冷声道:“有什么事直说就行。”
“是,总裁。”助理深吸了口气,然后开始报告,“根据医院方面的消息,周景之所以不接受治疗的原因是他觉得金钱的来源可疑,甚至曾经出言询问付款人的身份。”
殷向北眉头一皱:“医院说了吗?”
“没有,医院方面严格的保守了秘密,然后周景就起身离开了。”助理如实相告。
殷向北沉默了一阵子才道:“我知道了,你去换文件。”
助理向他鞠了一躬,迅速的推门出去,而殷向北则是在办公室里,陷入了短暂的纠结。
到了晚上下班时间,殷向北破天荒的没留在办公室里加班,让总办所有的助理秘书都松了口气。他没有回家,更没有去夜店,而是开着车朝着一个熟悉的地点开去。
说是熟悉,其实也已经有好多年没去过,只是殷向北记性好,一直没有忘记去的路线而已。
那个时候周景还在大学上学,所以住在自己的房里,殷向北偶尔去过夜。
等周景大学毕业了,殷向北便买了江边的那套别墅,自然也就不必再蜗居在二居室里。
殷向北将车停在路边,决定下车之前心里只有一句话——
这是最后一次主动来找周景。
如果周景还不领情,那么他是残废还是绝症,以后都不关自己的事情。
这样想着,他便又恢复了寻常的冷静,只等周景的出现。
也该他幸运,周景正好出门跟苏言在附近的超市一起采购物品,没等多久就出现在了殷向北的眼前。
只是那画面多少有些碍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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