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明明是贾家的私事,薛家母女素来都是有眼色的,知道这边出了事,早该老老实实地躲开。可如今竟然大模大样地坐在这儿,哪还能是为了什么?赦大老爷都不用脑子去猜,都能想到她们怕是也干了这勾当。而且,能这样来着不走,怕是也被查出了些马脚。
薛姨妈本就坐立不安的,此时听闻大老爷的话,登时就更羞愧难当,装作擦汗地用帕子遮住了脸。可她也不想想,如今都严冬的天气了,即便是在屋里坐着,哪那么容易有汗啊。她这举动看得薛宝钗脸色一红,暗怨她妈实在太沉不住气,没见她姨妈都没甚反应嘛?!
也不怪薛宝钗心中不满薛姨妈,实在是她妈这事办得太过……了。向来,她都认为她们母女两个是无话不说的,却没想到这回竟被瞒到了鼓里。直到昨儿家中铺子的一个管事被拿了,她才从她妈.的嘴里问出来,她妈竟然跟着姨妈私放印子钱,干了都有半年了。
事到如今,薛宝钗也不顾上旁的了,薛家如今在京里能够依仗的也只有贾家,正好这事也是因荣国府的下人而起,只好没脸没皮地坐在那儿,看看他们家要如何解决。再说了,这事儿也不是她一家的,起头儿的还是她姨妈呢。
等这会儿在荣庆堂看了一出,薛宝钗心里就更有数了。那赖大怕就是个替死鬼,真正坐在后头放印子钱牟利的,怕该是荣庆堂里的这位老太太才对呢。本来嘛,起先她还觉得这老太太果然重情义,连个伺候的下人都这么关照。如今却是看出了名堂,她这么着急,是怕赖大将她这背后之人给供出来。这会儿不就露出真面目了,撺掇着大儿子去给她杀人灭口,收拾烂摊子。
赦大老爷的话,让王夫人也顿住了捻动佛珠的手,险些没将那串念珠给拽散了。她就知道,这老大嘴里就没好话,听听他说的都是些什么?!家里出了这么些事,不知道赶紧出面收尾,倒是站在这里对着他们冷嘲热讽的,他这当大哥的还真是好意思。
这要是换了她大哥……定是早就给她摆平了!王夫人虽在自己心里笃定着,但到底有多少底气,怕也只有她自己知道了。
“大哥,老太太说得没错。如今的当务之急,是解决赖大的事情,你莫要顾左右而言他。京中熟识的人都知道,那赖大是咱们府上的大管家,定然当他是咱家的心腹之人。如今赖大犯下这等弥天大罪,自然该受国法处置,咱们自然不能为了他罔顾律法。只是……”
政二老爷看不下去了,只觉得自己要是再不发话,这话题又不知道让贾赦歪到哪里去了。他本就坐在大老爷的身边,此时拉住大老爷的胳膊,道:“大哥,罪过虽是赖大犯下来的,但旁人总会想,他一个奴才哪有这样大胆子,说不得是背后的主子指使的呢。这对咱们荣国府,甚至对整个贾家,都非常不利啊。”
“若是这件事落到了有心人眼里,暗中使上一些手段,对赖*供诱供、屈打成招,让他诬陷咱们家人的话,可又该如何是好啊?”平常自诩正人君子的政二老爷,此时说起这些歪门邪道来,倒也是头头是道的重生草木师。此刻,推心置腹地跟大老爷道:“大哥,你走到今天也不容易,宫里的太妃娘娘更是艰难,咱们必须要防患于未然啊。”
“老二啊,你既然想的这么明白,那还等着我回来干什么,只管去办便是了啊。”赦大老爷抽回自己的胳膊,摆明嫌弃地拍了拍衣袖,对着政老二阴下来的脸色,道:“不过是弄死个小人物,便能保阖府安康,是不是?你倒是说得这样轻巧,怎么就不见你付诸行动呢?”
“你们啊,也不用在本侯这里下功夫了,违法乱纪的事情,本侯是绝不会做的。”大老爷站起身来,板着脸说得义正言辞。心中却道,这本就是祜祜替老爷他出头弄出来的,他会去搅和了才怪呢。正要迈步往外走时,又回过身来,道:“当然,也别想去撺掇琏儿,别怪本侯没提醒你们,那孩子可真的会六亲不认哦。”
“回来,你给我回来,不孝子,你回来……”赦大老爷走了,走得不带一片云彩,更留下了贾史氏歇斯底里的叫喊声。
这一回,贾母是真的怕了。私放印子钱这事,是她交给赖大去做的,前后已经有二十年了。赖大是个有能力的,这么些年来都办得妥妥当当,每月的利钱都如数上交,从来也没出过差错。可谁能想到,临了临了,竟败在一群混混打手的身上。
可是,那什么逼死人命的事情,贾母却当真是不知道的,赖大从头到尾都没跟她提过这事啊。但事到临头,贾母也清楚,不管这人命的事是不是自己指使的,赖大为了活命定是要赖到自己头上的。这可让她如何是好?
况且,这两天里她也打听了,朝廷对这次印子钱的事十分重视,今上在早朝上已经下了旨意,定要严加处置,一查到底。这若是真的被赖大给供出来了,难道还要让她这荣国公夫人上公堂不成?她已经这么大岁数了,又从来都是体面尊贵的,可丢不起这个脸。
原本想撺掇着那孽种出头,将赖大弄死在牢里,将这事糊弄过去。后面即便是朝廷再要追查,也只会查那孽种的尾巴,谁叫他弄死了重要证人呢。可这孽种早已是她支使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