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这个医院,又是让人厌烦,让人恐吓,让人绝望的药水味。
爸爸最后被抢救的那一幕深深的刺痛着依若清,像是无底的黑洞,不断的把她拖向悲伤的世界。
若清什么也不知道,舅舅匆匆忙忙来学校把她接到医院。
舅舅眼眶红红的,好像刚哭过。不安、惊恐。
他冲进教室,老师把他拦住,意识到接下来的事可能会很严重。
“你是小若清的舅舅?发生什么事了吗?如此慌张?”
舅舅附在老师的耳朵上说了些话,然后抱着若清就往外跑。年幼的若清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她还小,却也被舅舅的神情给吓哭了。
老师还怔在原地,看着舅舅抱着若清飞快的离去,她感觉到不妙,也冲了出去。她到了老师办公室,请一位女老师给她代课后也冲出了校门。
也许是被舅舅吓哭的,也许是父女心有感应。她开始放声大哭,不停的喊爸爸。舅舅看着她哭,把她抱得跟紧了。
“若清乖,不哭不哭,没事的哈,没事的哈。”舅舅的话毫无力量可言,已经哄不了他的小外甥女了。但是他不能在小孩子面前掉眼泪。他深知小孩的灵性,不能加重她的噩梦。
若清哭的更厉害了。
天空还是那么湛蓝,风也很温和,但是却毫无生机可言,仿佛要压塌了这个世界一般。
舅舅抱着若清到了医院。
一切都是白的,白的让人窒息。一切都是空的,好像什么都没有,又好像什么都可以生出来的地方。这里没有人开玩笑,每个人的表情都是很压抑,医生,也从来不笑,偶尔安慰即要撒手归去的人才会露出一些笑容,试图宽慰病人。护士也不笑,他们忙忙碌碌的打完针换完药,不停的穿梭在每层楼的走廊里。病人们也不笑,他们希望能借助医生和护士的力量尽快离开这个“白”,这个“空”,他们会把对生命的怨恨转移到同为病人的人、护士、医生身上。这里承载这生命的开始,也尊重这生命的结束。
就是这个白,让若清从此看到纯白之物就会想逃离,本能的抗拒。
若清看到那个好像手术室的地方,门口地上蹲着的是妈妈,她头发乱乱的,没有了平日里的美丽。还有坐在椅子上低头落泪的王小剑和他的老婆。
妈妈在哭泣,在发抖。
爸爸呢?
若清问舅舅。
舅舅蹲下身,泪水也没止住。
“若清,爸爸在里面,有点不舒服,医生在给他治,很快就好了,乖,没事的。”
若清推开舅舅,睁大眼睛,看着手术室里,好像能穿透墙壁,奔向依邵阳。里面躺着她的爸爸,爸爸不舒服,医生再给他检查,为什么要关上门检查?若清生病检查也没有关上门的。为什么这扇门好像很恐怖的样子,像是会吃人的恶魔。
爸爸!
“舅舅,你们骗我,我爸爸呢?他还在工厂吗?”
她又走到王小剑的身旁。
“叔叔,我爸爸呢?他早上不是和你一起工作的吗?为什么你在这里坐着?我爸爸呢?”
“啊,若清,都怪叔叔,都怪叔叔没用啊!都怪叔叔啊!!!”
若清好像开始懂了些什么,她的泪源好像突然堵住了,她没有哭了。只是一直盯着蹲在地上的发抖的妈妈。
妈妈,她为什么要发抖?
她走近柳如,眼里空空的,冷冷的问着这个妈妈。
“妈妈,你为什么发抖……”
“妈妈……”
柳如扑通一下把女儿抱住,“若清,若清……”却只是叫着若清的名字,继续悲痛的哭着。
若清就这样任由妈妈抱着,也不哭,也不闹。
手术室外陷入恐慌中。
就在这时,依邵阳的母亲也到了医院。
她意识到了她可能面对白发人送黑发人,但是生活对她的考验,使得她此刻必须克制自己的情绪。她的眼眶布满了血丝,头发却未凌乱,但依然显得非常凄凉。
“伯母!啊!伯母!”王小剑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他本不想通知老太太,但依邵阳情况非常恶劣,有可能会见不到最后一面,容不得他做多的考虑。
老太太走到柳如身旁,看着正在发抖的儿媳妇,她抬起了手,想要一掌过去。
“奶奶。”
若清看着奶奶。
老太太放下举起的手,抢过她手里的若清。
“若清,来,奶奶抱。不要怕,爸爸一会就好了,奶奶在这,不要怕。”
“奶奶,奶奶,爸爸不舒服你为什么没有给爸爸买药吃啊,为什么妈妈舅舅和王叔叔都在这里哭,奶奶,我怕……”
“若清……”
“伯母……”
就在小王准备开口跟老太太说事故的时候,医生推开了手术室的门。
若清像是脱了绳的小野马,睁开妈妈的怀抱,朝手术室里冲去。
“若清!”柳如站起身,想去抓女儿,但身体已经没有任何力气了。
2个医生把若清拦在手里,他们没想到眼前这个小孩竟然有如此大的力气,本来经过了2个小时的手术已经让他们疲惫不堪。但是他们必须拦着她,这种时候,为什么要带小孩过来,医生想到这里,就心中怒火生起。
“叔叔,我爸爸呢?”若清抬起头看着两个“白人”
手术室的门并没有关上,好像有什么东西要推出来一样。
若清稚嫩的声音让2个医生忍不住红了眼睛,就这么几秒,手术室外变得非常冷,非常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