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夫人对贾政公务上的事,不是很熟悉,讲得有些含糊。
不过,耐心听罢,贾玮结合了自己的一些判断,倒也把事情了解得七七八八。
贾政碰到的确实是公务上的麻烦。
贾政任职工部员外郎,工部有好几个司,他是营缮清吏司员外郎。
营缮清吏司主官是郎中,一般有数个郎中,底下又有数个员外郎,还有一些主事、照磨等等小官吏。
营缮清吏司员外郎这个官职,品级不高,只是从六品,但由于负责的是宫城、皇城以及都城各处坛庙、宫殿、衙门、城垣等的修建和拆迁,油水相当丰厚。
据贾玮所知,贾政一年的外快,就近万两银子。
并不输于一些地方上的主官收入。
这是贾政一家,这个大家族中的小家庭的主要经济来源之一,还有一个主要来源来自陪房吴新登。
吴新登是荣国府银库房总领,王夫人的心腹得力之人,将他安排在这个位置,贾政一家子,每年都能从中得到不少油水。
这两项加起来,一年不下一万二三千两银子。
正因如此,王夫人才会在近年,和和气气地将内当家的位置让出,给了内侄女王熙凤(凤姐)。
否则,若没有这两个来钱的渠道,纵是内侄女,她也是不愿拱手相让的。
说起来,贾玫这个职务是皇帝亲自加恩赏赐的,贾母这一房,长子贾赦已袭了官爵,按例,次子贾政不能再袭官爵的。
不过,历代皇帝对勋臣的后人,都是照顾有加,以示不忘本,毕竟这些人的祖先都有从龙之功。
因此,时不时地就会额外加恩,提携一些没有科举进式的勋臣后人。
而且给的职务通常都是较有油水的文职,或是比较重要的京城防务方面的武职职位。
总而言之,在皇帝眼中,勋臣家簇是天然的利益共同体,比其他一些官员更为可靠些。当然,对皇族有威胁的勋臣家族,一般早在开国定鼎之初,就被皇帝给收拾个干净了。
贾政供职在这样一个有油水的职位上,有好有坏,好处是有丰厚外快可拿,坏处是凡是有油水的地方,情形就相对复杂。
复杂的情形,需要一定的智慧,来解决问题,否则一个处理不当,就会给自己留下后患。
得罪人事小,搞不好会因此丢了官职。
眼下,贾政碰到的就是颇为棘手的事情,不止是一件,而是两件,也难怪他会郁闷地连摔了几只杯子。
这两件事是这样的,一件是皇城南段的城墙的修缮,一件是北城区平安坊的修缮。
这就不能不提到,营缮清吏司下属的匠科。
司里的修缮工程,就是由匠科来施工的。
此衙门有若干主事,且管理混乱,事无专职,每位主事后面都有上官的影子,例如部里的尚书、侍郎、郎中等,都曾插手过营缮工程。
甚至一些上官手中还有私募的匠户,专门用来招揽工程。
这两件棘手事,便是在这种背景下产生的。
修缮皇城南段城墙,经费由户部出,相当充足,自是肥差,匠科内的各个主事及背后的上官都抢着要此工程。
修缮北城平安坊,其实质是帮一部分贫民搭建棚屋,由户部和顺天府府衙各出一部分经费,但经费不多,且性质是救济,做不好,极有可能被御史台的官员弹劾。层层追究下来,势必会追究到匠科,这等吃力不讨好的工程自然相互推诿,无人愿干。
这两件事恰好都是由贾政具体负责的。换言之,他是麻烦的主要承担者。
这两日来,向他索要修缮皇城南段城墙工程的上官已经好几拨了,但修缮北城平安坊的工程,他催了数回,匠科内却无人问津,反而纷纷大提难处,那些主事背后的上官,这时更是连脸也不露了,只当不知此事。
以往贾政也不是没处理过类似的事,但这数月来,工部走马换灯似地接连换了一批官员,这里头的水就更混了,连贾政一时间也搞不清状况,该向谁示好,该向谁施压。
因此,这两件事就变得相当棘手起来,简直让人上火!
贾玮了解了事情的大概,略一沉吟之下,就面露微笑。这两件事,他完全可以提供较为完美的方案,帮父亲解决此麻烦。
毕竟他那个时空,随着社会飞速发展,新事物不断涌现,也促使了各种行政手段的综合运用,远比这时空成熟得多,他本人就处理过比这复杂得多的问题。
他没有在王夫人屋内多耽搁,转身就向“梦坡斋”而去。
“梦坡斋”书房不在内宅中,贾玮不便带上秋纹碧痕这两位丫鬟,就让她们在王夫人院内候着,等他回来。
一出内宅,正在廊庑处晒太阳的李贵和茗烟,就小跑着过来,得知他要去贾政书房,忙跟在他左右,一同去了。
书房内,贾政跟他的一帮清客正在说话。
说的正是这两件棘手事儿,气氛有些沉闷。
这些清客也没什么好主意,只是一味宽慰,说些什么身体要紧、不可为此上火之类的话。
贾玮在屋外听了几句,就跨过门槛,走了进去。
贾政今日火气正大,焦头烂额的,见他进来,并没好声气,“玮儿,你来做什么?”
“父亲,孩儿来给您请安。孩儿听母亲说了,父亲公务上有些不顺心,孩儿不才,愿为父亲分忧一二。”
“胡闹,你小小年纪,知道什么,更何况是公务上的事!你娘也真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