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北城王豆腐街张仲宅院的前院。
如同上回一样,大槐树下摆着一张圆几,设着茶具,张仲等几名京城报社的社长团团围坐,喝茶议事,只是其间却少了《顺天广闻》的社长谷有德。
“……诸位,”大家落座,相互问候一番,张仲开口说道,“……今日请诸位前来,有一则消息相告,昨日下午,谷社长找到鄙人,言明要退出新式报社的筹办……鄙人了解了一下,谷社长大兄近来官司缠身,急需现银救急,谷社长拿出家中大半积蓄,以解大兄牢狱之灾,眼下已无力出资筹办新式报社……”
“此事事出突然,令人措手不及……少了谷社长的四千两股金,资金方面更是捉襟见肘……”说着,张仲环视了一下众人,“……对于此事,鄙人深感无奈,想听听诸位的意思如何,囿于资金,这新式报社如今是办还是不办,或是诸位另有对策,还请畅言,以供彼此参详……”
说起来,在上回的商谈中,张仲已被其他几家报社的社长推为将要筹办的新式报社的社长,自然份量不同,由他召集议事,更加理所当然。
今日他一召集,诸人情知是新式报社事宜,半点没有耽搁,便即匆匆赶来。
适才落座前,诸人发觉谷有德缺席,已微感奇怪,还彼此打听了一番,此刻听张仲说出这番话来,恍然之余,一时间,个个皆愣在当场。
谷有德退出,二万两资金剩下一万六千两,对于新式报社的筹办,简直是一大打击。
原本二万两的资金已显不足,如今又少了四千两,生生去了两成,这新式报社还怎生筹办?
愣怔半晌,相互看了看,诸人沉默不语,神情严肃。
好一阵子后,《京都汇报》社长钱东明敲敲几案,打破了沉寂的氛围,“……谷社长家中困顿,退出筹办,实为遗憾,但筹办之事,却不可因此而废……实不相瞒,鄙人的京都汇报到眼下为止,几乎卖不动了,只有一些没能拿到燕京晨报的读者才偶尔光顾,这才几日啊……燕京晨报九日创刊,到今日是十五,共总才七日时间……想必诸位的报纸也是如此……”
“……鄙人已打算过两日正式关闭京都汇报社,无论如何,就算是赔本耗下去,也毫无意义,压根就没人看嘛,倒不如早一日关闭早一日了事……”
“鄙人的意思,形格势禁,咱们这几家老报社关张在即,这新式报社不办也得办,除非大家从此不吃报业这碗饭。”
说着,钱东明再次在几案上敲了两下,以示郑重。
此言说出,在座诸人皆是认同。
正如钱东明所言,才短短几日,各人的报社都到了不得不关张的地步了,不办新式报社,还有何出路?
只是话是这般说……但如今资金短缺,终究是无法回避的难题。
各人点了点头,仍是沉默喝茶,无人开口。
“钱社势大家都是明白的,不必再谈,”张仲身为召集者,自是不愿见到冷场,当下接口说道,“……对于眼下这等困境,资金短缺,还请钱社长谈谈高见。”
“这个嘛,鄙人可没有什么高见……若一定要说,鄙人倒是期盼张社长、鲁社长、陈社长,你们三位,再出些资金,将谷社长的二成股金补上。”
钱东明目光扫了扫张仲、鲁兴、陈为三人,身子往椅背上一靠,以一种不假思索的语气说道。
坐在他身边的王进,听到此言,也是附合地道,“正是,张社长、鲁社长、陈社长,你们就再多出些股金。”
谷有德退出,资金由张仲、鲁兴、陈为填补,虽说对方三人所占股份增多,但对他二人而言,仍是各保持在一成,没有变化。
既是如此,又无需他们出资,又解决了面临的难题,他们自是打上了这个主意。
张仲、鲁兴、陈为三人对视一眼,不等另外俩位开口,鲁兴将手中的茶盏往几案上一放,猛地摇头,“不行,不行,四千两再摊到我们头上,我们每人就是五千三百余两,张社长和陈社长他们如何,鄙人不知道,但鄙人确实承受不了。”
“鄙人也承受不了。”
鲁兴话音未落,陈为也立刻接口,简洁地表态道。
剩下张仲一人,独自沉吟。
他倒是拿得出这笔银子,不过鲁兴、陈为俩个相继否决,单靠他一人,独木难支,不由得他不为难。
“罢了,五千多两银子,鄙人也是无能为力……钱社长,此提议就算了,咱们还是再行商议,另寻对策。”
沉吟了片刻,张仲到底如此说道。
钱东明和王进二人听罢,颇感失望,但也无法可想,只能点头认同。
气氛再次沉寂下来,半盏茶工夫后,鲁兴忽地开口道,“……看来靠咱们这几个,资金问题难以解决,不如这样……咱们邀请外人进来参股,这四千两的股金便由外来参股者补上……诸位以为如何?”
如此说着,张仲、陈为、钱东明、王进四人倒是苦笑了一下。
这个主意,他们也不是没想到,只是暂时没说口而已。
引入外资,情形复杂,况且以他们当前的情况,也未必能引来外资。
他们自也清楚,鲁兴也是实在没辙,才提出这个办法的。
此时他们认真想想,除了这条路,似乎也真的无路可走了。
事情严肃,关乎将来之身家前途,此举既是唯一选择,他们这时也皆郑重起来,各自沉吟着,斟酌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