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俩个来来往往地说着,此时众人也都望过来。
王毅、王坚脸上露出饶有兴致的神色,他们清楚他们这个三弟,从来不会白献殷勤,听他这般同薛蟠说着,略一思索,也就明白。
“……薛兄弟,我三弟说得不错,一切须得趁早,否则,恐怕当真要等上二三载工夫了。”
“……单是等上二三载倒也无妨,只是到了那时,大家一涌而上做海贸,来往的货物多了,利润却是不如眼前。”
……
王毅、王坚先后开口,向薛蟠微笑说道。
海禁开禁,他们同王仁一样,也有涉足其中的心思,但也是苦于本钱不足,此刻见三弟将主意打到薛蟠头上,尽皆眼前一亮,不动声色撺掇着,也想分上一杯羹。
王仁笑望了一眼俩位兄长,彼此交换神色,此事他自知也撇不开他们,因此倒也没存着这个心思,见他们出言附合,便点点头道,“……大兄、二兄说得不差。”掉头用半是玩笑半是认真的语气对薛蟠笑道,“薛兄弟,海贸一事,你若有意,便尽早做决定,我也好尽早同津门几家大海商说去,以免误了时机,雇不上船和人手,到了那时,须怪不得哥哥我。”
“这个自然。”
薛蟠说道,却也没有立时回应是否尽早决定。
他虽鲁莽,但海贸事大,动辄就要十数万本金,他并非不曾耳闻,因此怦然心动之余,也存着几分犹豫。
“那薛兄弟便回去好生考虑考虑。”见状,王仁颇有眼色,生怕催促得紧了,反而不美,便笑了笑说道。
“好,好。”薛蟠挥挥大手,应了下来。
此时,在旁听了一阵的贾玮忽地微笑开口,“薛大哥倒真是要好生考虑考虑,海贸未必好做,一是风险大,大海之中,天灾人祸,皆不少见,天灾不用说,或是风浪,或是触礁,人祸便是海盗,有时商船之间,也会相互抢掠,而一旦遇上天灾人祸,便是血本无归;再则,说到利润……三哥哥适才言道,与倭国贸易,利润几近十倍,其实不然,不过是坊间以讹传讹罢了……”
说到这里,贾玮略略停顿,视线投向王仁,笑得诚恳,随后收回视线,仍向薛蟠说道,“……咱们同倭国贸易,利润当在二至四倍之间,总体说起来,自然远胜咱们各省间贸易,但话又说回来,冒着如此大风险,就算有二至三倍的利润,也很难说,是值还是不值……”
“啊……”
薛蟠张大了嘴,显然愣住,片刻后方才说道,“这个……倒是……嘿,多谢宝兄弟提醒。”
贾玮摆摆手道,“咱们兄弟之间,哪来的这些客气,我也不过是将所知道的告诉你罢了。”
刚才王仁同薛蟠刚说个开头,他便留意上了。
说到去年十月海禁开禁,他的燕京晨报也曾从邸报上摘录过,因此早就得知,说起来,海贸确实是个极好的生财之道,他并不否认,王仁建议薛蟠做海贸,并尽早做,这两样皆是极有道理,但此言从王仁口中说出,却是令他生疑。
除了王仁此人值得警惕之外,还因为对方极言海贸之利,却对风险半字不提,并再三撺掇薛蟠,一看便是别有用心,联系到薛蟠身家丰厚,倒也不难猜出王仁的用意。
虽说王仁此举,也算不得阴损之类的,但算计到亲戚头上,无论如何,极不厚道。
换了算计别个,贾玮倒也懒得理会这些蝇蝇苟苟,只是薛蟠不同,到底是宝钗兄长,或许……将来还有可能是他的大舅子,纵是纨绔,他也不能袖手旁观。
因此听了一阵,便适时接过话头,点了薛蟠一下。
当然不好明说,只是借着风险和利润的话题说说而已,省得对方做冤大头,又要出本金,又让他人得利,若真要遇到风险,失了货物,恐怕损失的全是自个,王仁兄弟三个很可能拖欠着应出的本金,迟迟不还,当然,他们也未必能还得起。
“……呵呵……我倒是忘了提到海贸的风险,不过……宝兄弟言过其实了罢,海贸风险是有,但却极少遭遇,否则大大小小的海商们也不会趋之若鹜……说到利润,这个确实我也只是听说,是二至四倍的利么,不是几近十倍?宝兄弟从何得知?”
贾玮同薛蟠短短说了两句,王仁从旁笑笑,面色不变,随即略一沉吟地向贾玮说道。
“三哥哥……海贸风险,我并未夸大,但就算极少遭遇,万一遭遇,便是血本无归,却不如在咱们各省间贸易来得稳妥……薛大哥在各省间贸易多年,自有生财之道,依我之见,倒是不必干冒风险,去做海贸……恩,三哥哥,我说的可有道理?”贾玮微微一笑地说道。
俩人视线碰了碰,王仁保持着笑容,并未开口回应。
贾玮也不理会,顿了顿语气,接着说道,“……至于海贸利润,我是在一本书中翻阅到了,这本书中提到咱们同倭国贸易,利润在二至四倍,书中所举事项甚是详细,料想出入不大……我一也是知晓的。”
他这番话倒不是托辞,宝玉藏有不少杂书,其中一本名为《海贸广录》的书中,的确提及国朝同南洋、倭国的海贸详情,他曾经翻阅,记住其中不少内容。
话说到此处,风险和利润的话题,他这般说下来,看似平和,事实上却是同王仁争锋相对了。
只是双方皆是各自装糊涂,像是就事论事。
区别在于贾玮清楚王仁的意图,而王仁却是摸不清贾玮到底是就事论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