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玮微微一笑,便不再开口。
对于王毅、王坚、王仁这三位任职京营的表兄,他自然也是了解一些,京营中的情形,大大小小的产业皆被各级军将把持,像王子腾这样的将首及位久资深的将领,占着其中规模最大,获利最丰的产业,其他的将领依职务高低或各自实力,分润其余的产业,王毅、王竖、王仁这样的二世祖,虽是王子腾之子,但二三十岁的年纪,职务和资历终究差些,因此拿在手中的产业也算不得上等,收入有限。
如今海禁开禁,从事海贸,利润丰厚,京中不少人,商人也罢,世家也罢,皆是心动,这三位表兄欲做海贸,从中获利,也是不足为奇。
但眼下他们却因本钱短缺,将主意打到自家亲戚头上,这般利欲熏心,未免让人齿冷。
事情如此,他也点了点薛蟠,也同王仁争锋相对了几句,此刻王毅、王坚皆按捺不住跳出来,他倒是不好再开口,否则就是明着得罪这三位表兄,诚为不智。
待离开王家时,再提醒一番薛蟠,说来也并不迟。
见贾玮不再出言,王毅、王坚、王仁三兄弟相视一眼,便也转过话题,说到别的事儿上。
此事既是拿定了主意要做,这段时间,他们自然会同薛蟠频繁接触,今日说个开头,略略一提也就是了,倒不必再纠缠在这上头,其实说起来,若非贾玮出来争锋相对几句,他们早就结束了这话题,因此此时想想,王仁倒是有些懊悔,早知贾玮如此,便不该在此处同薛蟠提起,如今薛蟠得到提醒,他却是要多费口舌促成此事了。
他们这厢说起别的话题,那厢贾玮掉过头去,依旧逗弄巧姐儿。
各人间的情形,从始至终,落在贾琏夫妇眼中,自然也没什么看不明白的,贾琏面带笑容,权当看个热闹,凤姐神色间却是略略复杂。
在水榭中又坐了一阵,眼见时辰将近午时,担心长辈们等候,各人纷纷起身,出了水榭,返身回去。
一路走去,彼此随kǒu_jiāo谈,此时凤姐走在王仁身边,趁旁人不留意,拉了拉他衣角,随即俩人放缓脚步,稍稍落在后面。
“妹妹何事?”
“你还问我呢,少装糊涂,我可告诉你,海贸的事儿,别打薛大哥哥的主意!”
“妹妹,我不是没法子么,海贸这事,除了薛大呆子,我还能找谁?再说了,又非是我一人,大兄二兄也掺合在里头呢。”
“这我不管,平日里,你们拿他当冤大头,吃他的玩他的,还嫌不足啊?如今竟撺掇着他做海贸,想着无本生利,你没见宝兄弟他都看不过去了,站出来提醒了一番呢!大兄二兄我也理会不得,我只同你说,你若熄了这心思,大兄二兄未必还算计着此事!”
“……依妹妹这么说,宝兄弟真是成心的了?”
“什么成心不成心的,你也不想想,一直在说着金玉良缘呢,将来宝兄弟很可能娶上薛大妹妹,薛大哥哥可不就是他的大舅兄,他不向着薛大哥哥说话,莫非还向着你们说话,再说了,你们自身鬼鬼祟祟的,也怨不得人家看不过眼。”
“……嘿……他说归他说……海贸的事儿,总之得弄成……妹妹,这两年我也欠了你不少银钱,只是手头紧,一时还不上,此次若是海贸顺利,自然头件事就是还你的银钱……”
“你少来这套,如何扯上欠我的银钱了?莫非不做海贸,就不打算归还了?”
“妹妹,不是这意思……我也是急着想归还,才打算做海贸的……自然,海贸回来,另有上等的礼物送给妹妹……”
“谁稀罕……”
“妹妹……”
……
俩人如此说着,王仁话中颇多应付,凤姐也听得出来,但随后扯到她借出的银钱,不觉心思微妙,她这三个兄长算计薛蟠也罢,贾玮的态度也罢,总之说来说去,还是自个的银钱重要,王仁向她借了不少银钱,若无横财,或许归还遥遥无期,如此想想,倒是由着他们去罢。
在王府用过午餐,贾政一家、贾琏一家以及薛姨妈一家又同王家老太爷、老太太、大房二房三房及二房三房前来拜年的姑爷姑娘们闲叙一番,便礼辞出来。
到了府外,临登车时,贾玮招呼薛蟠与他同乘,薛蟠正嫌一人乘车气闷,想找个伴儿说话,求之不得,当下笑呵呵地钻入贾玮车厢。
别人见了,皆不理会,唯有凤姐盯了一眼,咬着嘴唇,若有所思。
一辆接着一辆,马车缓缓驶动,贾玮邀薛蟠同乘一车,自是为了再次提醒对方,此时又跟之前不同,只有他们俩个,却不必再说得过于隐晦,只在风险和利润的话题上做文章,因此这时聊着,便进而暗示了薛蟠几句,提醒他别做冤大头。
当然,便是眼下私下里同薛蟠谈及此事,也只能是暗示,否则哪天薛蟠喝多了酒,嚷嚷出去,他同王毅、王坚、王仁这三位表兄也就不用来往了,算是彻底得罪了对方。
俩人在此事上聊了一阵,贾玮便即收口不谈,该提醒的都提醒了,听不听便是薛蟠自个的。
他总不能硬拦着不让薛蟠做海贸。
至于薛姨妈和宝钗那边,他并没打算去讲,俩个深宅中的母女,同她们讲这些,除了让她们担心,事实上毫无用处,薛蟠真要同王氏兄弟三个做海贸,呆在深宅的薛姨妈和宝钗哪里阻止得了,除非将外头的生意收回来,放在她们自个手中,但这显然并无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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