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薛姨妈卧室待了近一个时辰,随后还了借款,贾玮礼辞出来。
宝钗起身相送。
她今夜要留下陪着母亲,因此不能同贾玮一道返回园子。
送到二门边上,停下脚步,贾玮和她道了别,待要转身离去,此时宝钗轻唤了一声,“等等。”
“姐姐何事?”贾玮身形一顿,视线投过去。
“宝兄弟,有句话我不知当问不当问?”
“哦?什么话儿,姐姐但问无妨。”
“那我便直说了。宝兄弟,哥哥海贸之事,你是否早就知晓了?”宝钗轻启芳唇问道,微微仰头望着贾玮,这个将近十六岁的少年,在这一年中,个头猛窜,已高出她差不多半个头了,而去年的这个时候,才到她的耳朵呢。
闻言,心中咚地一跳,贾玮下意识地低下眼帘,脸上一阵发烫。
原以为自个掩饰得很好,神不知鬼不觉地同薛蟠使眼色,但到底还是让宝钗觉察到了。
“宝兄弟切勿自责,你的为人,我是深知的,你未将此事告知,想必自有一番道理。其实我也能猜测得到,你是觉得即便提前告知,我们太太和我也是白白担心,却无济于事,因此倒不如不告知的好,可是这样?”见贾玮沉默窘迫,宝钗眸光在他脸上转了转,语气平静地说道。
这女子……贾玮不由吃惊,对方心思之细腻,超出他的想像,不但觉察到他可能知情,更进一步洞见到他的想法,当真聪慧过人。
吃惊过后,便是感动。
对方善解人意,尤其是那句“你的为人,我是深知的”,更是暖心。
抬起脸来,贾玮视线同她碰了碰,随即点了点头。
证实了心中猜想,宝钗轻叹一声,“自从哥哥接手了家中生意,便没个做生意的模样儿,两京的铺面一直都是糊涂账,这些我们太太和我皆清楚得很,但总归无奈,此次海贸,哥哥更是糊里糊涂受人撺掇,白哥再这么下去,我们薛家再有家底,只怕也难以为继。”
贾玮静静听罢,沉默了一下,开口道,“姐姐所虑甚是。薛大哥平日里是个甩手掌柜,但不该拍板时又胡乱拍板,就拿这次海贸来说,我是再四劝过他的,怎奈他压根不听。薛大哥性情如此,你们家的生意确实很难维持。”
“宝兄弟何以教我?”
接着贾玮的话儿,宝钗忽地问道,语气顿了顿,又添上一句,“你可是生意上的大行家。”
她这般说着,贾玮心念微动,不禁想到,这或许才是对方真正想问的话,适才的那些话不过是引子罢了。
换言之,宝钗是向他讨主意来了。
说实在的,对于薛蟠的生意,他一向懒得理会,更不会掺合,毕竟生意是人家的生意,何况薛蟠也不会听他的,但这时宝钗主动问起,自是不同,他不能不理。
只是此事看似简单,其实不然。
薛家的生意,半是皇家采办,半是两京铺面,前者稳赚不赔,后者由于皆是旺铺,也几乎没有风险,因此财源广进不成问题,这是毫无疑问的。
但这只是一方面,另一方面,薛蟠当了甩手掌柜,管理上一团混乱,下面的掌柜、伙计个个上下其手、中饱私囊,长此以往,哪里还有什么利润可言?相反,只能是资产不断缩水。
因此两者综合起来,做个分析,对于薛家生意,完全不必考虑其盈利能力,也可以忽略部分综合管理,要害在于人员管理和账目管理。
而涉及人事和财务,恰恰是最为复杂的。
更不用说,薛家生意完全是由家仆打理,利益关联,盘根错节,就更为复杂了。
照他看来,在这其中,若要着手管理,外人不宜介入。
否则不但薛蟠本人不情不愿,下面的掌柜、伙计也势必消极怠工,乃至强势反弹。
这个合适人选只能在薛家找。
难就难在这里。
目前压根就没有合适人选。薛姨妈年近四旬,精力有限,此时接过生意,相当吃力;宝钗倒是能轻松胜任,但一个待嫁姑娘,说嫁就嫁,无疑行不通。
沉吟半晌,在脑中过滤了一遍又一遍,贾玮到底想到了一个或许可能成为合适人选的人选。
之所以说或许可能,在于这个人选并不十分确定。
此人就是陈晓青。
在他想法中,陈晓青当真嫁过来,便能以主母的身份插手此事,不但下面的掌柜、伙计不敢作对,就连薛蟠也得低头,毕竟陈晓青辖治得了他。
此外,陈晓青不忌抛头露面,不怵同男子打交道,尽管是个女儿身,管理起来,却丝毫没有障碍,显然又是一大优势。
因而,无论从哪个角度说,她都是个再合适不过的人选。
但这个人选……委实确定不了。
哪怕有七八分的把握,也总有二三分是悬着的。
如此想了想,贾玮对宝钗道,“……姐姐既是问到我,那我也不敢推脱,一些想法,仅供姐姐参详……”说着,便将适才整理的思路,从薛家生意的分析,到其中的要害,再到圈定陈晓青这个人选,详详细细道来。
宝钗认真倾听,随后凝思一阵,点头道,“多谢宝兄弟。正如你所言,此事定然要着落在晓青妹妹身上了,换了别个是不成的。”
“姐姐客气了,以姐姐的聪慧,不难想到这些,只是一时关心则乱。”见宝钗完全认同,贾玮微笑回应,此时话题已讲到此处,他便趁势问道,“恩,陈姑娘那边……上门提亲的事儿,姨